云夫人一邊把玩著手串,一邊聽白姑娘將厲子安對潼娘子如何在意的事兒說了一邊,冷笑道:“他家還真是愛出情種,老子是這樣,兒子也是這樣,看上個女人就當寶兒似的。”
她雖然語氣里滿是不屑,但其實心里頭是個什么滋味,卻只有她自己知道。
白姑娘低著頭不敢說話。
半晌之后,云夫人又把話題拉回來道:“所以你非但沒能帶走潼娘子,反倒把云昌折進去了?”
“夫人,我知道錯了。”白姑娘跪在下面瑟瑟發抖。
“既然知道錯了,就要盡力彌補才是,你說對不對?”
云夫人這話語氣溫柔,但是聽在白姑娘耳中,卻如鋼針刺骨。
“是,一切聽憑夫人吩咐。”白姑娘咬著牙道。
“現在暫時還用不著你。”云夫人說著起身道,“你自己心里有數就行。”
云夫人說完推開門走了出去。
下人立刻上前給她披上大氅,戴好風帽。
沈云瑤這次終于看清了云夫人的正臉,竟生得一副溫婉端莊的模樣,看其來完全就是個賢妻良母。
真沒想到,白姑娘背后的人竟然是這個樣子。
待云夫人帶著下人離開之后,沈云瑤才把剛才一直提著的那口氣吐出來,人也直接渾身發軟地靠著門滑落在地。
她現在越來越覺得白姑娘這邊,水實在太深了。
自己到底還要不要跟著她繼續蹚這趟渾水,繼續下去對自己真的會有什么好處么?
沈云瑤腦子里亂糟糟的,也沒心思出去找吃的了,躺回床上盯著帳頂發呆。
云夫人離開白姑娘暫時落腳的院子之后便上了一輛馬車。
馬車在城里繞了一圈,確認無人尾隨之后,竟然直接駛入了仁親王府的東角門。
云夫人在二門外下了馬車,門口的下人們慌亂了一瞬,似乎沒想到她今晚會突然回來,然后才齊齊行禮:“見過王妃娘娘。”
云旭彤瞬間就明白了,問:“家里出什么事兒了?”
門口的幾個人面面相覷,誰也不敢說話。
很快,元冬接到王妃回來的消息,盡快趕了過來。
“娘娘,您回來怎么沒提前打發人回來說一聲,好讓奴婢們……”
“好讓你們提前做好準備,合伙瞞著我是吧?”云旭彤今天在白姑娘那邊已經生了一回氣了,所以此時一反平日溫和柔弱的模樣,說話的氣勢竟還有幾分駭人。
其他人都垂著頭不敢說話,只有元冬硬著頭皮道:“奴婢不敢,其實也沒有什么大事,只是王爺和郡王又吵起來了。”
云旭彤一聽,果然不是什么大事兒。
這爺倆就跟前世的冤家對頭一樣,只要遇到一起,就沒有不吵架的時候。
只不過平時老的不怎么回家,小的又有云旭彤盡量壓著,所以真正吵起來的次數不多罷了。
這幾日云旭彤回娘家了,這一老一少在家對上的話,沒人攔著,別說吵架了,打起來都不足為奇。
但是云旭彤轉念一想,如果當真只是這樣,下人們也沒必一個個嚇得跟鵪鶉似的。
想到這里,她邁步往里走,等遠離其他人之后才問元冬:“你說說吧,他倆這次又是為了什么吵?”
元冬說話前還警惕地左右看看,見果然沒有其他人了,這才小聲道:“娘娘,這次之所以吵起來,是因為王爺昨晚喝多了,把郡王的一個侍妾給……
“郡王回來之后氣得去找王爺理論,結果反倒被王爺罵得狗血淋頭……”
“現在情況如何了?”
“王爺罵完郡王就又出去喝酒了,郡王這會兒把自己關在房間里,氣得正砸東西呢!”
云旭彤一聽就頭痛不已。
這個家可真是,老子沒有半點兒老子的樣兒,也難怪兒子不服他。
“走吧,去看看子霆。”云旭彤嘆了口氣,轉了個方向,朝兒子的住處走去。
剛一進院,云旭彤就看見院子里站滿了被厲子霆攆出來的下人。
屋里不時傳出砸東西聲音。
云旭彤上前敲門。
屋里傳出厲子霆的怒吼:“老子說了讓你們都滾出去,聽不懂人話是不是?
“還是老子在這個家里說話已經不好使了?”
“子霆,是我。”面對兒子的時候,云旭彤的聲音總是格外溫柔。
屋里的聲音立刻停止了。
片刻后又傳出一陣稀里嘩啦、亂七八糟的聲響。
云旭彤耐心地等了半天,厲子霆終于一身狼狽地打開了房門。
但是他只打開了一條縫,還用身子死死擋住,不想讓云旭彤看到房內的情形。
看到厲子霆臉上的青紫,云旭彤便知道,元冬所說的吵架還是太含蓄保守了,父子倆顯然又動過手了。
云旭彤伸手輕撫兒子臉上的傷,心疼道:“娘跟你說過多少次,你爹就是個瘋子,別跟他硬碰硬,躲著點兒他走,你這孩子,怎么就是不聽呢!”
厲子霆垂眸道:“兒子一直躲著他,可架不住他自己送上門來找事兒!”
“怎么說話呢!”云旭彤輕嗔,然后又關切地問,“上過藥沒有?”
厲子霆搖搖頭。
于是云旭彤拉住他的手往外走。
“既然你不想讓我看到你房間的樣子,那就去我那兒吧,我給你上藥。”
厲子霆在云旭彤面前,簡直跟他在仁親王面前判若兩人。
他此時如一只乖順的小綿羊般,老老實實地被云旭彤牽回了自己的寢宮。
聽從她的安排坐在椅子上,乖乖等下人取來藥箱。
這一套云旭彤已經做得太熟練了。
“別的地方還有傷么?”云旭彤給厲子霆臉上的幾處傷口擦完藥問。
厲子霆趕緊搖頭。
云旭彤卻一眼就看出他在撒謊,臉一板道:“你如今也同你爹一眼,開始學會跟我撒謊了是不是?”
“不是,娘……”厲子霆無奈,只得脫掉衣服,露出帶著幾塊青紫的上身。
看著兒子前胸后背都有青紫,云旭彤拿著藥瓶的手都氣得發抖。
如果只是父子二人動手,仁親王其實早就已經不是厲子霆的對手。
即便厲子霆讓著他,但自保還是綽綽有余的,絕不會任由自己傷成這樣。
“他叫人打你?”云旭彤一張嘴才發現,自己的聲音也在控制不住地發抖。
厲子霆本來是背對著云旭彤,正任由她檢查自己身上的傷。
聽到她聲音不對趕緊回頭,這才發現云旭彤的眼圈兒已經紅了,眼淚在眼眶里打轉,手更是抖得不像樣子。
厲子霆趕緊起身,扶著云旭彤到一旁坐下,安慰道:“娘,就是磕碰了幾下,我沒事兒,真的沒事兒。”
但是兒子越說沒事兒,云旭彤就越是崩潰。
“他是你爹啊……他怎么能讓人打你……”云旭彤一把摟住兒子,控制不住地大哭起來。
“娘,你別哭。”她這一哭,厲子霆立刻就繃不住了,“我以后去哪兒都多帶幾個人手,肯定不讓他再打到我了好不好?”
云旭彤正哭得控制不住的時候,門外突然響起丫鬟們有些驚惶的聲音。
“奴婢見過王爺!”
“王爺您回來了!”
緊接著傳來仁親王醉醺醺的聲音。
“都堵在這兒干什么?怎么,王妃在屋里偷人,怕被我捉奸在床么?”
“王爺,您喝多了!”元冬努力克制著自己的憤怒,“您怎么能這么說王妃呢!”
“那你們堵著我做什么!”仁親王一把推開元冬,快步走進屋里。
正看見云旭彤坐在榻邊掉眼淚,厲子霆光著上身,半跪在她面前。
仁親王滿是醉意的臉上登時閃過一絲復雜的情緒,他冷笑一聲道:“原來如此,又跟這兒表演母子情深呢!
“看來是我回來的不是時候啊!”
他說著往地上啐了一口罵道:“真他媽的晦氣,一回來就看到這種東西。
“我倒寧愿是你找了野男人回來……”
仁親王話沒說完,厲子霆就已經暴起,提起拳頭就要沖上來揍他,卻被云旭彤死死拉住。
“子霆,你冷靜點,你跟一個喝醉的人置什么氣。”
“我是喝酒了,可是有些事兒,我比你看得清楚!”仁親王冷笑道,“你的確滴酒不沾,可你卻揣著明白裝糊涂。也不知道咱倆到底誰更可笑!”
“來人,扶王爺下去休息。”云旭彤皺眉道,“元冬,去給王爺煮一碗醒酒湯。”
“得了吧你!”仁親王猛地甩開過來扶自己的下人,指著云旭彤的鼻子道,“你少他媽在這兒給我裝這副溫柔賢惠的模樣,我看了就惡心!”
“你說什么?我不許你這么跟我娘說話!”厲子霆說著又想往上沖。
仁親王看看厲子霆,又看看云旭彤,突然大笑起來。
“哈哈,我可真傻!哈哈哈哈,我總算是明白了!”
厲子霆被他給笑蒙了,提著拳頭一時間不知道該不該打下去。
只聽仁親王道:“我本以為你的溫柔賢良都是裝給我看的,如今看來,是我自作多情了!
“你們母子倆可真是,惡心到一塊兒去了!”
他說完,轉身跌跌撞撞地走出門去。
厲子霆拔腳想追。
不料卻見元冬看著他身后大喊:“郡王,娘娘她——”
厲子霆一回頭,就見一抹鮮紅順著云旭彤的嘴角流下來,緊接著她整個人便暈倒在榻上。
“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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