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時間的推移，舅姥爺的十指之間，匯集了數不清的白色小點，不過肉眼卻看不到，僅能憑著靈魂來感知它們的存在，如此持續了一炷香，越聚越多。
舅姥爺額頭浮起了豆大的汗滴，簡單的打撈動作，卻像普通人搬了一天磚般勞累。
這個時候，他停下了雙手，十指并攏那些細小的白點裹在了中間，金色的光華涌現，令它們形成了一個整體的光團。
“來的不算太晚，魂魄的真靈并未消散。”舅姥爺睜開眼睛，審視著自己那對空蕩蕩的手掌，他寵溺的眼神像是在小心翼翼的呵護著什么，隨后金色光華凝聚為一個容器，把看不見的光團封于其中，便收入了乾坤袋之中。
舅姥爺站起身來到了崖邊，他低頭看向下方那滾滾的灰色濃霧，身上蒙起一層落寞之色，“入了斷頭崖的，從古至今雖無一活下來的，但很多尸體隔了一段時間后都會隨機的出現在不同的地方。小凡，常言道活要見人死要見尸，為師縱使上窮碧落下黃泉，也要為你收尸。”
過去，無一人在掉下斷頭崖后有存活的先例，而如今，趙凡更是摧毀道丹并自廢丹田淪為凡俗，又身遭重創。
即便是舅姥爺，也無法去樂觀的心存幻想，他的心目中，那個大造化一脈有史以來最為優秀的傳人，夭折已成事實！
所以能做的，唯有善后。
舅姥爺抬頭看向天際，凝視了片刻，便暫時忍下了沖到神機門殺到片甲不留的沖動，因為在此之前，還有一件至關重要的事情等著他去做，否則，趙凡摧毀道丹自廢丹田的行為將會毫無意義！
……
地下城，趙家族地。
家主府之中，趙天昌無力的倚在太師椅上，濁眼看著下方，那有一張床，上邊躺著一個眼眸沒有焦點的女子。
她便是林芊芊！
趙凡的九姑……趙茵站在床邊，把手放下后長舒了口氣。
“茵兒，她情況如何？”趙天昌關心的問。
“人沒事了，不過……”趙茵話鋒一轉，心疼的說：“芊芊靈魂受到了極大的刺激，除非她自己愿意，否則誰也無法幫她走出來。”
“都怪我，太弱，顧慮太多，悔悟的太晚！”趙天昌說著的同時，攥在椅子把手的手指不禁用力，“咔嚓！”椅子把手便化作了齏粉。
“小凡太苦了，上天對二哥一家真的不公平。”趙茵并不想多呆，嘆息著轉身離開。
就在此刻，家主府的正殿中憑空出現了一道人影。
趙天昌感應到強大氣息降臨的波動，抬頭看去，那是一個陌生的老人，便起身問道：“你是？”
“一家之主，如果十九年前你就悔悟了，也不至于衍變成今日這般。”那個老人懶得廢話，連著被子卷起眼眸空洞無神的林芊芊，便消失在了原地。
趙天昌怔在地上，根本沒反應過來，一個大活人就帶著一個人，直接沒了？
不止如此，對方從來到走，就像瞬間發生的，連圣境中期的他都沒能捕捉到一絲軌跡！
真正意義上的來無影去無蹤！
這得強到了什么地步？
就算神機門的上代圣女，拍馬也不及！
……
江北，升龍府。
七號宅院。
別墅頂部漂來了一個大棺材，而蓋子揭開時，舅姥爺肩扛裹著林芊芊的被子現身。
陳純兒猛地站直了身子，望向被子上方那露在外邊的面孔，便緊張的問：“老頭，芊芊怎么了？凡哥呢？！”
“讓我一個人在這靜會，你抱芊芊下去安置好，記住，禁止任何人和她說話，免得造成二次刺激。”舅姥爺將之遞了過來。
“好。”陳純兒抱起林芊芊就來到邊緣，翩然落向下方。
……
“是芊芊姐！”院子中的小貂擦了擦眼睛，確定是真的。
“小大師和芊芊回來了，回來了！嗯？”劉萬福愣了一下，邊東張西望邊問：“小大師呢？咋就芊芊一個？”
“嫂子回來了，哥哥呢？”瑤瑤睜大了眼睛。
江嬈和皇甫晴也疑惑萬分，尤其是看到林芊芊的眼神時，更意識到了不對勁。
“純兒……”風傾城驚疑不定的問，她之前在黑市上看到一個帖子，得知了江州武尊的府邸被毀，想聯系趙凡確認真偽，卻打不通電話了，便風機火燎的趕來了江北，知道了前后的種種，決定留在這邊等那個青年平安歸來。
唯獨桃子，仿佛失魂落魄般倚在墻前，這個狀態從好幾個小時之前就開始了，眾人以為她是擔心表哥的安危，就沒有多想。
“噓！”
陳純兒抬起左手對著眾人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就抱林芊芊進入別墅，送到對方曾經的閨房后便折回了院子，先是按舅姥爺的交代，對每一個人交代了遍，然后擔憂道：“現在我也不知道，舅姥爺在上邊，等會等他靜好了我再上去問問。”
“啾啾！”龍寶寶鬼鬼祟祟的摸入了林芊芊的閨房，它拿舌頭一遍又一遍的舔著對方手背，良久，見林芊芊無動于衷，有些失落的蜷縮在床邊，寸步不離的守護著。
……
外邊，小貂注意到了墻前的異常，便疑惑的問：“桃子，你怎么哭了？”
“沒事……我就是……舍不得你們。”桃子輕輕的搖頭，之后一言未發的轉身進了房門，消失在眾人的視線之中。
院子之中的所有人都面面相覷，不明白發生了什么。
而在這個時候，院子外邊傳來一道悅耳動聽的少女聲音，“請問趙凡住在這是么？”
陳純兒目光警惕的上前，打開了院門。
一個老人和一個少女映入眼簾。
此二者是聞訊從荊州趕來的柳七筆和寧惜雨。
……
月明星稀。
直到天色徹底暗下來，舅姥爺才下來到院子中，他環視著焦躁不安的眾人，隨即聲音傳遍了七號宅院的內外每一個角落：“自認為與小凡關系好的，就跟我去客廳，統一說吧。”
除了趙黨鯤和夏罡淳、王叔以及昏迷的神秀、躺在閨房的林芊芊之外，其余人等全部都聚集在了客廳。
舅姥爺一屁股坐在電視柜上邊，低頭凝視著腳下的獸皮地毯，石破天驚的說道：“小凡……沒了。”
“沒了……？”
眾人聲音拉的老長，根本不敢相信這個事實！
舅姥爺點頭，“沒了。”
悲傷的情緒，彌漫在大客廳之中。
“感謝你們一路以來對他的陪伴，前邊那十九年，他都沒有過這么多朋友和值得守護的人。”舅姥爺百感交集的慨嘆道：“這小子……”
忽然，他雙眼泛紅的問道：“怎么連我交代的任務都沒完成，就沒了呢？”
客廳的人都很傷心，但最傷心的莫過于這個宣布趙凡死訊的老頭！
從只知道哇哇大哭的嬰兒，到牙牙學語的孩童時期，再到走南闖北的跑江湖，親眼看著趙凡一天天的成長，到頭來卻成了白發人送黑發人。
“老頭，我不相信哥哥他會死。”寧惜雨拿起紙巾，過來邊給舅姥爺擦著眼睛，邊道：“絕對不會。”
舅姥爺深深的一嘆：“唉……小雨，他掉下斷頭崖了！”
“那也不會死！”寧惜雨眼中浮起一種盲目卻又獨有的倔強。
瑤瑤脆生生的說道：“就是啊，連尸體都沒見到，怎么能說死呢？”
舅姥爺看著她們，又看了眼點頭的眾人，沒再說什么，他也不想將斷頭崖發生的一切事無巨細的說與大家聽，畢竟，連自己都有些受不了。
緊接著，令人意想不到的是，下午開始就以淚洗面的桃子忽然說道：“我……知道表哥在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