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慕七也是在生意場上，摸爬滾打過的人，這位八長老一開口，林慕七就懂他是什么意思。
一個稱呼而已，林慕七不覺得能代表什么。
生意場上，多的是當面叫你姐，轉過身卻插你一刀的人。
林慕七大方地喚了一聲：“八叔。”
“好，好好！”
果然，這個稱呼一出，這位八長老看林慕七的眼神，明顯親近了許多，笑容也多了幾分真誠。
“坐，都坐下來說。”沈八叔反客為主，招呼眾人坐下。
一坐下，就率先開口道：“蕭王妃你喚我一聲八叔，我就托大叫你一聲慕七侄女。慕七侄女，你今天愿意來見我，想來也是個通透之人，不是旁人說什么，就信什么的人。”
“我知曉你和蕭王的時間寶貴，我也不浪費你的時間，跟你打什么啞迷。沈家的事，我先簡單地跟你說一點，稍后你有什么不了解的，盡管開口問。但凡我知道的，必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沈八叔在跟林慕七說話，卻也時不時地看向蕭王，不冷落蕭王。
他們都清楚，真正有能力救沈家的，不是林慕七，而是蕭王。
蕭王才是他們的目標，林慕七不過是運氣好，得了蕭王的青眼。
不然，林慕七與沈家其他擁有天醫血脈的女子，也沒有什么兩樣。
“請。”林慕七看得明白，一點也不介意，這群人小看她。
沈七娘也說過，她找了一個好男人，無不在說，她能有今天，全是因為蕭王，卻不想想……
蕭王是什么人？
什么人都能入蕭王的眼嗎？
“沈家族地的事，確實如那少年憶生所言……滿族心酸，滿室荒唐。”沈八叔一臉悲憫，眼中滿是痛苦之色，語氣也沉重無比，每一個字都仿佛用盡了全部的力氣。
“沈家的女子確實是生育的工具，被迫不斷地生育，以保證沈家的血脈源源不斷絕，保證能有天醫血脈誕生。擁有天醫血脈的女子則更慘，她們存在的價值，就是盡可能地多生孩子，生出擁有天醫血脈的孩子，以供天圣和天乾皇室、權貴入藥。”
“沈家普通女子，一生都在生育，直到不能生了，才能獲得自由。而擁有天醫血脈的女子，要是不能生，或者生不出擁有天醫血脈的孩子，她們……”
沈八叔甚至無法一口氣說下去，他閉上眼，緩了許久，才繼續往下：“她們的血肉，就會變成天圣與天乾皇室與貴族的盤中餐，杯中酒。”
“慕七侄女，”沈八叔眼中滿是淚水，他的聲音亦帶著哽咽：“我不是為自己辯解，也不是推卸責任，我知道我們這些人做得不好，可是……”
“沈家的人，從來就沒有選擇。”
“從徒氏皇族開始，沈家的人就是血仆，是藥人。好不容易，徒氏皇族滅亡了，我們本以為，可以重獲新生，卻又被再次打入地獄。”
沈八叔指著窗外熱鬧的街道，一臉沉重地開口：“這座城叫天醫城，住在城中的人姓沈，城主也姓沈，但沈家人做不了這座城的主。”
“沈家的人，不是這座城的主人，而是這座城的奴隸，被關押在天醫城中的奴隸。沈家的人……但凡有第二個選擇，都不會這么做，你明白嗎？”
沈八叔說到這里，已是淚流滿面，泣不成聲
“我明不明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們把我和蕭王引來天醫城，想要做什么？”林慕七一點也不想聽，沈家族地的事。
哪怕已經聽過一遍，再次聽到，林慕七仍舊覺得，心口像是壓了一塊巨石，堵得她難受。
她知道，沈家的族老沒有選擇，可是……
她仍舊覺得可悲，可恨。
為了生存，肆意壓榨同族，視同族如豬狗，這樣的家族還是毀滅吧！
“我們……”沈八叔沒有想到，他說了這么多，林慕七居然完全也不為之所動，毫無同理心，一時間腦子轉不過來，不知如何回答。
林慕七又問了一遍。
沈八叔暗自呼了口氣，才將特意調動的悲傷情緒壓下，語氣沉重地道：“慕七侄女，我們這群族老無能，保護不了族中的子弟，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族中子弟犧牲。”
“這些年，我們也不是什么都沒有做，我們一直在努力，拉攏天圣與天乾的權貴，為族中子弟爭取更好的生存條件，現在已經比當初好太多了。”
“我相信再過幾年，沈家人必然能擺脫血仆的命運，沈家的子弟也不用，再做生育的工具。我們這些族老，對此都有信心，可你母親她……唉……”
沈八叔重重嘆了口氣，一副不知如何說下去的樣子，等著林慕七開口追問。
然，林慕七完全沒有開口的意思，只靜默地看著他。
她從沈八叔的話中，明了沈家人的不得已。可也從他的話中，聽出了沈家族老們的懦弱無能與不作為，還有……
他們的虛偽與惡心！
拉攏吃沈家肉、喝沈家血的人，來換取更好的生存條件，這是什么無恥的行為？
要說天圣與天乾的權貴們是畜生，沈家的族老們，也不配為人。
沈八叔等了半天，仍不見林慕七開口追問，暗自嘆息了一聲，接著道：“你母親她太偏執了。我們都知道，她這些年受苦了，她恨我們、怨我們，我們都沒有怨言，確實是我們這些族老無用，沒有保護好族中的人，才讓他們淪落為權貴的魚肉，但你們母親實在太偏激了，即使她不滿我們這些族老的決定，也不該，不該……”
“我母親她要做什么？”林慕七這一次很給面子，在沈八叔說不下去時，追問了一句。
沈八叔就等著林慕七問，當下就迫不及待地道：“你母親她，她要擊沉這座島，拉所有沈家人都去死。”
“擊沉這座島？”果然和她猜想的一樣，林慕七心里有數，嘴上去道：“不可能的，這是人力做不到的。八叔，你別多想，我母親她只是說說。”
“不是，不是說說，你母親她真的能做到！”換作旁人，也許是說說而已，但沈七娘不是。
要知道，沈七娘為此，謀劃了十五年！
“她打算怎么做？”林慕七問道。
“我們不知道，你母親要怎么做，但我們知道，你母親她一定能做到！”
要不是如此，他們也不會病急亂投醫，把林慕七與蕭王引來……
他們實在是沒有辦法。
也實在是不想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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