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亦衡的狀態很糟糕。
他整個人泡在一個黃色的藥池里，只露出一個頭。
他的臉上幾乎看不到肉，頭上也只有幾縷枯黃的頭發，顯得一雙眼睛大得出奇。
“蕭王殿下。”
林亦衡的聲音也是干啞的，就像是遲暮的老者。
可實際上，他才四十出頭，正值壯年。
“林將軍。”蕭王朝林亦衡點了點頭，開門見山地道：“本王的人告訴本王，你能確定慕七沒有死，還能找到慕七的下落？”
林亦衡說得最好的是真的，不然……
哪怕林亦衡是林慕七的父親，他也不會放過林亦衡。
“慕七是圣影城的九位少主之一，我就能找到她。”林亦衡肯定地道。
“林將軍有什么條件？”沒有騙他便好。
林亦衡閉了閉眼，嘆息道：“如果可以的話，希望王爺能放十八娘一條生路，那個孩子她本性不壞，她只是……”
蕭王淡漠地打斷林亦衡的話：“本王不想知道，沈十八娘是好是壞，更不想知道她的苦。如果這是交易的話，本王答應你。當然，本王也會告訴慕七，她心心念念想要尋找的父親，用她的消息，換另一個女兒的生命。”
“蕭王何必這般挖苦我，你知道的……便是你不答應，我也會告訴你怎么找到慕七。”林亦衡聲音如常，看蕭王的眼神透著幾分欣賞。
是個狠的！
“既然林將軍，不打算跟本王談條件，那就請林將軍現在就告知本王。”不是交易的話，那么……
消息他要，沈十八娘也得死。
林亦衡搖了搖頭，說道：“慕七身上有圣影城的蠱，我身上也有。圣影城找城主的方法，與養蠱無二。九個人，放在四國，殺到只剩下最后一人。如果最后期限到了，不止一個人活著，圣影城就會把母蠱放出來，讓母蠱來廝殺，從而決定出城主人選。”
“蕭王想必也知道，我當年也是圣影城的少城主之一。與我同期相爭的九人，除了百里城主成了圣影城的城主外，也就只有我還活著。”
“圣影城手中握有母蠱，不管我們在哪里，圣影城都能用母蠱殺了我。我卻能活到現在，蕭王不覺得奇怪嗎？”
“不覺得。”蕭王擔心林慕七的安危，并不想聽林亦衡講廢話，卻也沒有打斷。
林亦衡雖是林慕七的生父，但……
血緣并不能代表什么。
他的生父，待他就涼薄得很。
“想來王爺不耐煩聽我說這些。”林亦衡笑得自嘲：“王爺別擔心，慕七還活著，人離天醫城很遠，短時間內，你也找不到她，而我……”
林亦衡頓了一下，才道：“我已經沒有時間了，這些話你不想聽也得聽。”
“那就請林將軍，長話短說。”蕭王抬手，示意林亦衡繼續。
林亦衡看著蕭王，心里莫名堵了一下。
隨即林自嘲一笑……
他都一把年紀了，還跟個小年輕爭，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林亦衡暗暗嘆了一聲，繼續說道：“圣影城下在我體內的蠱，在我與七娘的努力下，已將它養成了母蠱。母蠱能感應子蠱的存在，也能控制子蠱。慕七與七娘見面時，七娘已經將我這只母蠱誕下的子蠱，下在了慕七身上。只要拿著母蠱，王爺就能找到慕七。”
林亦衡說得平靜，蕭王卻怒了：“你們在林慕七體內下蠱！你們問過她，問過本王了嗎？慕七她同意了嗎？本王同意了嗎？”
林亦衡并不意外蕭王會怒，他嘆了一聲：“重要嗎？”
“不重要嗎？”蕭王冷冷反問。
“不重要！木已成舟了，你沒辦法改變。”林亦衡平靜地道：“你與慕七來天醫城，不就是為了解蠱嗎？別說是來我與七娘的……你應該很清楚，血緣并不能代表什么。”
“慕七的記憶里，根本沒有我們夫妻，便是有，也是我們拋下她的記憶。這些年，慕七應該過得很難，她能活著長大，想必受了很多苦，她不怨我與七娘就不錯了，怎么可能在爭城主的這個關鍵時刻，冒著生命危險來找我們。”
林亦衡一臉自嘲，他閉上眼，掩去眼中的愧疚與自責。
生了她們，卻無法護著她們長大。
終究是他這個做父親的，對不起兩個孩子。
“不說這些廢話了。”林亦衡很快就收斂好情緒，再度睜眼，眼中一片平靜：“圣影城的蠱無解，不管誰告訴你，能解圣影城的蠱都不要信。唯一能不受圣影城控制的辦法，就是將體內的子蠱，變成母蠱。七娘給慕七下蠱，就是要讓兩蠱相爭，誕生出一只母蠱。”
“當然，這個辦法也不一定成功。”
“兩蠱相爭，必有一死。要是圣影城，種在慕七體內的子蠱，活到了最后，慕七仍舊擺脫不掉，圣影城的控制。”
“你別怪七娘沒有告訴慕七，我和七娘都不知道，這事能不能成。”
“沒成，慕七就當病了一場，沒有希望也就不會失望。”
“成了，她與母蠱有了聯系，她自己就會弄明白。”
蕭王的臉色稍霽，聲音卻仍舊冰冷：“不管成與不成，你們都該提前告訴慕七。慕七她不是小孩子，你們無權為她做決定。”
“你知道，子蠱要怎么取出來嗎？”林亦衡突然笑了一聲，對蕭王道：“拉我起來。”
蕭王上前，看著林亦衡的頭，沒有動。
林亦衡又道：“沒錯，就是你想得那樣，拉我的頭。”
蕭王上前，雙手放在林亦衡的腦袋兩側，用力將人拉了出來。
這一拉……
就看到了林亦衡腦袋下，血肉和內臟祼露在外面的身體。
饒是蕭王，也驚得瞳孔一震：“你……”
“嚇到了嗎？”林亦衡卻是淡淡一笑。
不等蕭王回話，又低頭看著心臟處：“看到我的心臟了嗎？母蠱與子蠱都只在心臟內生存，想要把蠱取出來，就得……剖心。”
林亦衡的心臟，像是一塊破布，被縫了許多針。
針眼很是細密，卻仍有血跡不斷往外滲出……
林亦衡淡然地道：“母蠱就在我心臟內，剖開我的心，取出它，就能去找慕七了。”
這也是，他為什么要見到蕭王，才肯說的原因。
臨死前，他必須要蕭王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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