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后，柴雪陪聶辭坐在院子里，大吉在旁邊跑來跑去，不時追得鴨子嘎嘎，又被大鵝追得滿院子亂竄。
聶辭微笑地看著，她對Z城，還是有很多回憶的，可偏偏又都與紀衡有關，這就令人有些不爽了。
“小辭，你……真的跟紀總結束了？”
柴雪小心翼翼地問，生怕勾起她的傷心事似的，忙又解釋道：“你不想說也沒關系的。”
聶辭輕笑聲：“也沒什么不想說，就像你說的那樣，我跟他……徹底結束了。”
“啊？可是……為什么啊？就因為網上……”
柴雪突然想起表哥的叮囑，馬上緊緊捂住嘴巴。
她怎么就忘了呢！
聶辭先是沉默幾秒，接著又笑著昂起頭看她：“網上怎么罵我，我并不在乎，又不是第一次了，何必在意別人的想法呢？可是，我爸爸為了頂罪做了七年牢，這個卻是我無法釋懷的。”
她緩緩放低視線，落在腳邊的小石子上，那么小小的一顆，明明沒有任何威懾力，但赤著腳踩在上面，還是會疼。
“這七年，我過得有多苦其實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背負了七年的愧疚！小雪你知道嗎？這七年，我活得就像行尸走肉，漸漸，我習慣在每天睜開眼的時候問自己，我為什么還活著？”
柴雪怔怔地聽著，突然有些心疼地抱住她，“都過去了，都過去了……”
聶辭搖頭：“過不去。”
她說：“如果不是我答應了爸爸，我會照顧好媽媽，恐怕，我早就堅持不下去了，這個世上早就沒我了。可即使再難，我也堅持下來了，就因為……就因為我答應了爸爸！”
說到這，她氣得全身都在微微顫抖，“他為了朋友義氣頂下所有的罪，又為了愛情，要我這個做女兒的扛下全部生活重擔……我到底算什么？他在扛下這一切時，有沒有想法，他的女兒會被那些受害者嚇到不敢上學！會不會想到，他最愛的女人會壓榨苛待他的女兒？沒有，他什么都沒想過，他成全自己的忠義和愛情，唯獨舍棄了我這個女兒……”
說到最后，她低下頭，將臉頰埋進掌心。
“如果，我接受了紀衡，我就等于是接受了曾經那個被愚弄、被欺凌、被折磨的自己！”
柴雪也是心疼得不行，輕聲道：“可是我能看出來，你是真的喜歡他。”
“有用嗎？”
聶辭抬起臉，泛著晶瑩淚水的眸望向遠處，“我沒辦法再見他，只要看到他，就會想到這些。想到這些，我就會不快樂，甚至是壓抑！”
頓了下，她說：“跟他分開，更像是在自我救贖。”
柴雪張了張嘴，還是什么也沒說。
最后，她輕輕攬住她的肩，“好，那我們就怎么開心怎么著！不去想這些了，也不要理那些男人了！女人除了愛情，還有很多事可以做！你啊，就踏踏實實地住在這，有我們陪著你呢！”
聶辭深呼吸，笑著點頭：“嗯。”
片刻后，柴雪去廚房切水果。
這時，她從口袋里掏出手機，界面顯示正在通話中……
她拿起手機，猶豫下說：“紀總，你剛才也聽到了，小辭她的確是很辛苦，在這個節骨上，我想你最好能給她時間，讓她喘口氣，不要再逼她了。”
柴雪抿下唇，緩緩道：“我想，比起你的愛情，她才是最重要的吧。”
對面良久都沒有回答。
柴雪也有耐心，等著他一直沒有掛電話。
仿佛是過了一個世紀那么久，紀衡的聲音才終于通過聽筒。
“我知道了，謝謝。”
電話掛斷。
柴雪松了口氣。
可是她一抬頭，冷不丁嚇一跳：“謝龍安！你想嚇死誰啊？！”
她怎么也沒料到，謝龍安會站在這。
所以，剛才的對話他也都聽到了？
柴雪皺眉，表示不滿：“你什么時候喜歡聽墻角了？”
謝龍安換了一套家居服，白底綠竹，中國風的款式，穿到他身上倒有幾分出塵脫俗。
他環起手臂，手臂上的文著的黑色蛟龍若隱若現。
“你什么時候當起紀衡的說客了？”
柴雪昂起頭，不滿道：“不是說客！我幫的又不是他。”
“那是誰？還能是聶辭？”
謝龍安對她此舉，不是很高興，感覺像是在指責她胳膊肘往外拐。
“當然了！”柴雪道：“我問你，你每天看到她愁云滿面，你會開心嗎？哪怕是普通朋友，也會想她過得幸福吧？”
謝龍安：“……”
難以反駁。
她又道：“更何況，如果她不能跟過去成功說再見，又怎么展開雙手迎接更美好的明天？”
謝龍安挑眉，慢慢勾起一側唇角似笑非笑地看她。
“柴小姐，你很會給人洗腦。”
“那是因為，我說的是事實。”
謝龍安垂眸，“……如果紀衡能讓她開心，不論他做過什么都不重要。可如果他不能，那就離她遠一些。”
柴雪一邊切著西瓜，一邊點頭：“雖然感情的事，我們都沒辦法替他人做決定，但是，讓我們的朋友開心，才是當務之急。”
她扭過頭，壓低了聲音道：“哥，聽我一句勸，比起你來，我覺得那位凜哥，才更適合……”
話沒說完，謝龍安扭頭就走。
“喲喲喲，連聽都不想聽了，你是有多認真啊——”
柴雪又愣下，他表哥不會是真的動了心思吧？
自姨媽不在以后，她就跟表哥相依為命，這么多年了，喜歡她表哥的一大堆，她就沒見過她表哥對誰認真過的！
上一次聶辭來時，表哥雖然也說了同樣的話，但那時有紀衡在，再加上他的態度看上去有些玩世不恭，柴雪對他的話是完全不信的。
可是現在……
院子里，聶辭坐在秋千上，昂著頭兩眼有些放空。
手機就在旁邊，屏幕始終是漆黑的。
沒有他的電話，也沒有來自帝都的消息。
關于董洪的新聞，她再也沒看過，不清楚事情變成了什么樣子，也不想知道。
這時，旁邊有人坐下。
她抬頭，看向謝龍安。
“今后有什么打算？”他問。
“……混吃等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