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微明。
咚！咚！咚！
一聲聲沉悶的碰撞聲就像是雞鳴，喚醒了山莊的沉睡。
“那該死的老東西又開始了！”
有妹女揉著惺惺睡眼從屋子里走出來。
另外幾人已經握劍開始了一天的晨練：“吵是吵了點，就當是督促我們每日修煉了！”
“該說不說，那老家伙別看是個殘廢，但鑄劍的手藝真不錯！”
有一位女劍修撫摸著自己手中的青色法劍，開口道：“前些日子，我這柄法劍讓他拿去淬煉了一番，感覺元氣流轉速度快了十分之一。”
“真的假的？他就一凡人雜役還有這種本領？那我也去試試！”
此時。
在外莊一處僻靜的山谷內。
有一道佝僂瘦弱的身影，正揮舞著一柄與他身材極不相符的漆黑碩大錘子，朝著案板上的法劍狠狠的砸了上去。
“咣當——”
法劍發出爆鳴，劍身上蕩漾出如水波般的幕紋，但劍身下的青石板未見到絲絲裂縫，足以見到握錘之人對力道把握的精準。
“咣當——”
蘇泉左臂肌肉鼓起，揮舞錘頭的速度極快，只是短短幾息，就往劍身上砸出了上百錘，每一次敲擊，他都會往劍身上灑一些粉末，來提高法劍的韌性與鋒銳。
數千錘頭過后，法劍被錘的赤紅，恐怖的高溫籠罩方圓幾百米，而蘇泉的鑄劍也接近了尾聲。
在最后一次全力錘砸過后，他將錘頭丟到一邊，然后抓起法劍，在陽光的照耀下，法劍就像是一面蟬翼般輕薄。
“成了！”
他咧嘴笑了笑。
緊接著，身體骨髓里傳出無窮無盡的空虛，讓他一個不穩坐倒在地上。
“看來揮出萬錘，就是這具身體的極限了。”
蘇泉看著結滿硬繭的左手，然后緩緩握緊成拳，原本被掏空的瘦弱胳膊，似乎又憑空滋生出一股怪力。
這股怪力，要比他未力竭之前還要兇悍數倍。
“鍛煉的效果不錯！”
蘇泉左手托地站了起來。
在以前，他耍過鞭，練過劍，用過槍，但修行了帝經之后，他更享受利用拳頭戰斗的感覺。
拳頭不似槍劍那般外物，它是肉體的一部分，可以肆無忌憚、酣暢淋漓的施展出肉身全部潛力。
從鑄劍鋪剛搭建起來時，左手只能揮舞出一錘，再到現在的萬錘，已經是非常夸張的進步。
“喂，老蘇頭，我來取劍了！”
有一位素袍女修走入谷內，她握起剛才那柄被淬煉的法劍，臉上浮現出訝然的表情：“真有效果，法力運轉比之前快了一成……不對，應該是一成半！”
“您盡管試劍！”
蘇泉腰桿重新佝僂，做出請的手勢。
女修握住長劍來到一片寬敞地域，她素手捏住法訣，當場舞起一套劍法。
凌歷的劍氣攪動風云，聲勢浩大。
一舞劍罷，她臉上喜色更甚。
“好，好，好！”
“本命法劍經此淬煉，我的實力有了不俗的精進，下次妹女考核，我一定能闖入前十，贏下前往內莊修煉的機會！”
“喏，這是十三枚靈石，額外的那三枚就當是賞錢！”
蘇泉將靈石接到手里掂了掂，笑道：“多謝上仙，還請上仙為我這個老頭子多介紹幾單生意過來。”
“這是肯定的，老蘇頭你有這么厲害的鑄劍手藝，還怕等不到生意上門，我回去就把我的姐妹們介紹過來！”
“那就先謝過了！”
蘇泉嘴角噙著笑意。
鑄劍坊剛搭起來的時候，數月之久都不曾有生意上門。
畢竟日月劍莊功法玄妙奇特，一身道行都集中在那柄本命法劍上，沒有人敢輕易將法劍交給一尊看著就很孱弱的老頭子淬煉。
目送女修離開，蘇泉繼續休息了一陣子，然后打來清水將鑄劍臺的青磚擦摸干凈。
隨即又從側面抽出一柄寬厚笨重的劍胚，一點一點淬煉起來。
法器的淬煉，講究的是一氣呵成。
即便對一柄法器反復進行百淬，直至抵達萬淬，但與連貫的萬淬效果相比，依舊差距非常巨大。
目前，蘇泉的實力能達到連貫萬淬，放眼下界也是極其罕見的一方宗師，強如太乙道宗的那位器峰峰主，也不過是能達到十萬淬的境界。
“傳聞中，下界如果有人能實現連貫的百萬淬，那可以打造出一柄真正的仙器！”
蘇泉舔了舔唇角，目光無比專注，眼里只有鑄劍臺上的那柄破舊劍胚。
他將手臂高高揚起，握住錘柄的左手對著劍身悍然砸下。
叮叮當當的碰撞聲，在山谷里又一次回蕩開來。
就在這時，又一陣腳步聲響起。
生意上門了？
蘇泉停下淬劍動作，抬頭朝前面看去。
是應詩盈！
少女穿著淡粉色的道袍，柔順的青絲挽成雙馬尾垂落在微微鼓起的胸脯，未施粉黛的俏臉沾染著幾滴露珠，增添了幾分清純的誘人氣息。
此時，應詩盈走在前面，而在她身后幾步開外，跟著一位白衣少女，少女懷中抱劍，俏臉微揚，散發著一種源自骨子里的傲氣。
“老蘇頭，我來給你介紹生意了！”
應詩盈有些拘謹，指著身后的少女介紹道：“老蘇頭，這位是我的妹妹應詩雅，她可厲害了，從小就是我們莊里的第一天嬌。”
“老蘇頭見過二小姐！”
蘇泉恭敬的行禮。
“哼！”
應詩雅揚起下巴，并未去看蘇泉，而是饒有興致的觀察起了這片清幽山谷。
應詩盈又道：“老蘇頭，我聽別人說你還懂得鑄劍？我家妹妹將要去參加升仙大會，與天底下最頂尖的天嬌們搏殺，你能不能替她鑄一下本命法劍？”
“大小姐有吩咐，老夫我自然會全力以赴！”蘇泉將目光投向那位高挑美艷的少女，沙啞道：“還請二小姐祭出法劍，讓老夫一觀！”
應詩雅這才扭過頭來。
不過她并未說話，而是雙手抱胸，唇角微微勾起，滿是譏諷之意。
應詩盈在旁邊催促道：“小妹，你快將法劍祭出來呀，老蘇頭的鑄劍術可厲害了，聽說能給法劍威力增幅十分之一呢。”
“屆時小妹在升仙大會上也可以奪取更高的名次，贏得仙緣，為咱們日月劍莊爭光呢！”
直到此刻，應詩雅終于發出一聲嗤笑，她用看傻子一樣的眼光看著應詩盈道：“你不會真以為本小姐信了你的鬼話吧？”
“啊？”
應詩盈表情一呆。
“本命法劍是我修士的核心，你以為我會蠢到隨意交給一個不知根系的凡人手里？”
應詩雅伸手拎住少女的領口，將她給硬生生提了起來，眼眸透出冷冽的殺意：“說，你跟你收留的這個老不死東西勾結起來，意欲何為？”
“恐怕是想騙出本小姐的法劍，再將其毀掉，讓本小姐成為跟你一樣的廢物吧？”
“我的好姐姐，真是好歹毒的心思啊！”
應詩雅手上的力道越來越大，掐的應詩盈有些喘息不過來，她漲紅了俏臉：“我，我沒有，老蘇頭他……真，真會鑄劍！”
“那行！”
應詩雅倒沒有真殺了姐姐的心思，將她像破布袋一般隨意丟在地上，然后冷笑道：“這老東西會鑄劍？本小姐倒是要瞧一瞧！”
“廢物，將你的法劍拿出來，反正即便鑄碎了，對你這廢物的實力也沒有影響！”
“我……”
應詩盈明顯猶豫了。
在妹妹冰冷的注視下，她貝齒輕咬紅唇，俏臉泛紅，強忍住恥辱，素手朝天空召去。
嗡——
日月光芒匯聚在掌心。
一柄法劍如水波蕩漾，緩緩浮現。
說它是法劍，但似是有些不夠貼切。
因為它……實在是太笨重了！
七尺的劍身，一面如曜日般金色刺眼，一面如銀月般皎皎清冷。可是劍身的厚度，目測已超過了三尺。
或許用帶劍柄的長方體墩子來形容更為貼切。
“哈哈哈哈！”
應詩雅捧腹大笑。
“你這廢物的法劍，真是見一次笑一次，就這還腆著臉想當日月劍莊的少莊主，拿出去能殺死誰？怕是只能讓敵人笑死吧!”
應詩盈垂著腦袋，拳頭緊握住劍柄，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這么多年來，她始終無法筑基，與這柄笨重的法劍有很大關聯。
從小到大，因為自己的本命法劍，她記不清究竟承受過多少嘲笑與屈辱。
在刺耳的嘲笑中，她強顏歡笑，然后將法劍遞給蘇泉，道：“老蘇頭，這柄是我的本命法劍，就拜托你啦！”
“多謝大小姐信任！”
蘇泉目光落在這柄擁有金銀兩色劍身的法劍上，眼眸中閃爍著奇異的光芒。
在握住劍柄的剎那，他就意識到這柄法劍有些非同尋常。
因為在那厚重的劍身中，蘊藏著的力量實在是太精純了。
此等精純度，甚至可能還要超過他葬天魔主那一世所使用的葬天魔劍。
“有點意思！”
蘇泉目光微凝，左手握住錘柄，對著劍身試探性的砸了下去。
哐當！
劇烈的碰撞聲令手掌微微發麻，錘柄險些脫手。
真是一件名器啊！
蘇泉的眼眸炙熱起來。
法器的品質越高，所鑄劍的難度也就越大。
在他細細觀摩這柄劍身的時候，旁邊的應詩雅譏笑出聲：“這就是你要展現的鑄劍手段？連錘子都握不穩的鑄劍師？真是沽名釣譽之輩，也就我這蠢貨姐姐才會相信你！”
“小妹，是真的，我有個姐妹之前讓老蘇頭鑄過劍，法劍增幅了十分之一呢！”應詩盈急切的解釋道。
“哈哈哈哈！”
應詩雅笑著轉身，飄然遠去：“廢物法劍遇上廢物鑄劍師，倒真是絕配呢！”
“小雅……”
應詩盈櫻唇微張，終究是沒能說出話來，她轉身看向蘇泉，有些不好意思的撓了撓秀發，輕聲道：“老蘇頭，讓你見笑了！”
“無妨，可不是誰都有資格讓老夫鑄劍！”
蘇泉揮舞錘柄，再一次敲擊在劍身上。
應詩盈被震的雙耳轟鳴，她本能后退一步，吃驚道：“老蘇頭，看你瘦的皮包骨頭，沒想到力氣還挺大呢！”
“大小姐，你的本命法劍就留下吧，給老夫一些時日，老夫會讓它綻放出原本的鋒芒。”
蘇泉一邊說，一邊調動全身力量，不斷敲擊在劍身上。
“可是……”
應詩盈遲疑道：“老蘇頭，要不算了吧，我的本命法劍……是一塊廢器，我娘以前請了很多鑄劍師，都沒能將它鑄出劍胚，就不要浪費你的時間和力氣了。”
“嗯？”
蘇泉抬頭看去，嘴角露出一抹笑意：“大小姐是……不相信我？”
那一抹笑意似乎擁有無窮魔意，倒射入少女瞳孔，讓她的芳心都隨著輕顫。
恍惚之間，站在她面前的似乎不是一位落魄老者，而是一尊天資無雙的絕代少年。
“我，我相信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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