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燕燕和黃健說的事,作為馬車夫的袁遲初,選擇眼觀鼻,鼻觀口,口觀心,假裝自己沒有存在過。
他直接揚鞭,驅動馬兒前進的同時,高聲呼道:
“全軍!出發!”
一時間,馬蹄陣陣,響徹云霄,士兵們紛紛翻身上馬,隨著騎兵隊伍出發了。
…………
朔州,北部,臨縣。
歸正軍之防御使薛蓮駐扎的軍營內,氣氛卻極度壓抑,一股濃濃的血腥氣,籠罩著整個軍營。
薛蓮剛剛出去,斬殺了前來進犯的北蠻人。
他渾身沾染鮮血,雙手提著兩顆頭顱回到自己的房屋。
這兩顆頭顱被砍得支離破碎,但薛蓮卻沒有嫌惡的意思。
因為這兩顆腦袋的原主人,本就不是良善之輩。
薛蓮在桌案邊坐下,端起茶壺倒了杯茶,喝了起來。
“將軍。”
這時候,一名護衛來到屋子里,向他稟告:
“啟稟將軍,屬下剛剛查探到了一個重大消息,請將軍過目!”
他遞過來一份紙條,上面寫著京城所發生的一些事。
他簡單地看了一遍后,就把紙條扔掉,做出一副無所謂的模樣:
“這些小事情,就算朝廷派遣援兵又如何?咱們有什么好怕的?”
“這個……”那護衛猶豫了一會兒,才說道:
“將軍,屬下擔心的不是這個,而是其他的事情。”
“哦?”
薛蓮挑了挑眉頭,饒有興致地問道:
“有什么事情,說出來聽聽。”
“侯爺的世子,已經進入朔州了,我們要不要去招待一下?”
護衛小心翼翼地問道。
“黃健那小子?”
薛蓮眉頭一抬,
冷笑一聲。
他放下手中的茶盞,走到門外,眺望遠處,神色變得冰冷。
“我與侯爺雖然是老友,但從未見過他,并且,他的風聞,你不會不知道有多差吧。”
“這……這個……”
那護衛頓時啞口無言。
侯府世子黃健,少年輕狂,以紈绔子弟著稱,幾乎可以說是京師公敵。
傳聞,有一位閨秀因為黃健的輕佻舉動而羞愧至死。
而且據說,他有龍陽斷袖之好,還喜歡男扮女裝,玩弄美女。
總之,此人十分惡劣。
若非侯府實力強大,恐怕早就被群臣彈劾罷官了,而不是拖到現在才彈劾。
現在的薛蓮,可謂是進退兩難。
因為,平北侯,歸正軍節度使黃飛,確實被朝堂上的諸位相公彈劾了。
稍微有點心思的都知道,黃飛可能不保。
作為同在一條船上的人,自然要考慮是否應該跳船。
畢竟這船再沉下去,船上的人都會淹死。
但是,萬一這船不沉呢?
那跳船的人,可就糟了。
這個時候,其他船上的人,可會因為原船的實力而不敢撈人,回到原船上的幾率也不可能,終究落個數位兩端的罵名。
這種情況,誰敢冒險?
“唉——”
想通關鍵,薛蓮忍不住嘆了一口氣,搖了搖頭,返回室內。
護衛見薛蓮滿臉愁容,便是知道自己不該再提,要不要去邀請黃健,用何等方式招待的茬。
他識趣地閉嘴,準備離開。
“等一等,”
這時候,薛蓮叫住了他:“黃健最近有什么行蹤嗎?”
“啊——有!”
護衛忙答道,
“據說,他在來的路上,故意劫持了一個大家閨秀,用來伺候他日常的起居生活。”
“哦?”
薛蓮的眉毛一皺:“那女孩現在怎么樣了?”
護衛連忙說道:“黃健很喜歡那個女孩,一路上對她呵護有加。”
“哼——”
薛蓮冷笑一聲,自然聽出呵護有加是什么意思,
“這個混賬東西,就這樣,黃家豈能不敗?!真不知道官家,為何還愿意派他出來,領大軍過來!”
護衛被薛蓮的突然暴起給嚇得瑟瑟發抖,這番暴論,他是萬萬不敢說,甚至是不敢聽的。
他急忙跪下,懇請道:
“將軍,慎言,慎言,陛下圣德,此事自然有其美意。”
“慎言?我只知道,這個混球一旦來到這里,肯定會帶壞整個軍營。”
薛蓮冷笑一聲,揮揮手,示意他退下。
護衛松了口氣,趕緊離去,生怕留下一刻都會惹禍。
這個時候,忽然又有一名護衛跑過來稟報。
“將軍,北蠻人撤退了!”
護衛稟告道,
“北蠻人似乎發現了我們的埋伏,所以立即撤退了,我們追不追?”
薛蓮站起來,走到軍營外。
他的軍營,是依山而建的,視野廣闊,
可俯瞰四方,一覽無余。
在夕陽照耀下,只見遠處煙塵滾滾,大量的馬匹正往南逃逸。
顯然,這是北蠻人遇到了危機
“他們是發現了我們布置的陷阱?還是另有緣由?”
薛蓮喃喃自語,
“不管如何,既然北蠻人退去,我軍暫且休整一晚,明天再考慮如何行事。”
他吩咐下去,眾軍立刻散去。
夜幕降臨,軍營漸漸安靜下來。
但是,就在這個時候,忽然一名士卒沖過來,神色慌張:
“將軍,不好了!”
“嗯?”
薛蓮眉頭一挑,臉上的不耐煩之色越發明顯,
“又怎么了!一天到晚,就不能讓我安靜一點嗎?”
前來報告的士卒被薛蓮這突如其來的暴怒給嚇得哆嗦了一下,結結巴巴地說道:
“將軍,我們派往朔州的斥候回來了,他說,朔州城失守了!”
“朔州城失守了?”
聽到這句話,薛蓮頓時瞪圓眼睛,臉上露出震驚之色。
朔州城是朔州的門戶,若是朔州淪陷,那整個朔州的防線將徹底崩潰。
到那時,朔州將成為任人宰割的魚肉。
更別提,朔州還有黃飛在哪里,他若是戰敗,絕對會被當場格殺,挫骨揚灰!
“具體是怎么回事?”
薛蓮深吸一口氣,努力控制住心中的焦躁和不安,厲聲質問道。
士卒被他這樣一吼,渾身一顫,急忙將朔州的事情全部說了出來。
原來,北蠻人在朔州擄掠了許多民女。
他們一直在朔州逗留。
可是,就在今天,北蠻人突然決定出兵攻打朔州城,并在城中肆虐。
這話讓薛蓮一時摸不著頭腦。
不可能啊,明明上午還看見北蠻人撤退,怎么可能這么快又重新集結軍隊,攻城呢?
難道是朔州城中出了什么狀況?
薛蓮蹙眉苦思良久,卻始終沒有猜測到答案。
于是,他只能下令,命令大軍集合起來,準備迎戰北蠻人。
然而,在薛蓮集結兵馬的時候,他卻沒有注意到,有一個身影鬼魅般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半夜,薛蓮剛剛睡著,就感覺胸口劇烈疼痛起來。
他猛地睜開眼睛,伸手摸向胸口,卻摸到了一把匕首。
薛蓮吃了一驚,急忙轉醒,卻發現自己正躺在床榻之上。
屋子里面漆黑一片,除了呼吸,沒有任何響動。
他的心中升起一絲寒意,下意識拿起旁邊的長槍。
咔嚓!
就在這時,窗戶突然被推開,一抹寒光閃爍而入。
薛蓮心中大駭,急忙翻身躲避。
噗嗤!
鋒利的刀尖從他耳后劃過,鮮血噴涌而出,染紅了衣襟。
薛蓮倒吸一口涼氣,心中已經知曉襲擊者的目標,正是自己的心臟。
若非他及時翻身,只怕現在已經一命嗚呼了。
“你是什么人?”
他低喝一聲,握緊了手中的長槍。
只見黑暗之中,緩緩走出來一名身材高挑、穿著皮甲的男子。
這個男子看起來三十歲左右,五官輪廓硬朗,充滿了棱角。
他手握著彎刀,慢慢走來,身上流露出濃郁的煞氣。
“你是北蠻人?”
薛蓮瞇起眼睛,
“你們是不是抓了一些少女,還殺害了她們的父母?”
這名北蠻男子聞言,眼瞳微縮:
“你是怎么看出來的?”
薛蓮冷哼一聲,
“你們雖然偽裝得極好,但是,我早就看出你們是異族了!”
“不愧是薛將軍,果然厲害!”
男子咧嘴,露出白森森的牙齒。
他笑道:“既然薛將軍已經看出我們的身份,為何不主動投誠呢?”
薛蓮聞言,哈哈大笑。
北蠻人不解:“為何發笑?”
薛蓮笑完,收斂了表情,淡漠地說道:
“北蠻蠻夷,也配讓我臣服?簡直做夢!”
北蠻男子聽罷,臉色陰沉下來。
他的眸子變得銳利,像是一把鋼刀般刺向薛蓮:
“別的我不知道,但是魔頭,也就是你們口中的平北王,已經被你們的官家下令,要處死了吧。”
“呵,你消息倒是挺靈通。”
薛蓮冷冷一笑,毫不畏懼地與之對視:
“你們想用這件事威脅我嗎?那恐怕要讓你們失望了!我不僅不會投靠你們,反而還要滅掉你們這群雜碎!”
北蠻人聞言,勃然大怒,手腕輕抖,但還是忍了下來。
他裝作游刃有余,對這一切都了如指掌的樣子,說:
“但是,薛將軍應該挺慌的吧,現在的情況,我們可是很了解,不然我也不會來勸說你歸正。”
“歸正?”
薛蓮捂著自己的傷口嗤笑道,
“你刺殺我,還有臉說是勸說我歸正?只不過你沒能刺殺我,臨時想到的措辭吧!”
北蠻人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反而是拋出一個問題反問:
“將軍既然如此,為什么不直接呼喚衛兵呢?只要你一聲令下,我就會被數不盡的親兵按住,然后梟首示眾,不是嗎?你沒喊,證明你,另有他心。”
薛蓮確實有他心,但不是北蠻人說的那樣。
一個北蠻人能夠摸進自己的大帳里,就證明外面的那些人,或多或少有縱容的現象。
估計他們并不像背叛黃飛。
但現在的問題是,即使他答應投降北蠻人,可不一定代表,自己的部隊就愿意投靠北蠻人。
好多人,都是與北蠻人有著血海深仇的,甚至不惜以命相搏。
所以,薛蓮必須要小心謹慎,否則,只會弄巧成拙。
不過,這個北蠻人的話也讓薛蓮警惕起來。
這個北蠻人似乎對朔州城內的情況十分清楚,而且,為什么朔州城一淪陷,自己這就出現刺殺一事。
朔州城到底有沒有淪陷,還是一個問題。
因為黃健可是從朔州城過來的,他總不能說沒有去剿滅附近的北蠻人吧。
薛蓮皺起眉頭。
這個北蠻人肯定還隱瞞了什么東西。
可是,他究竟隱藏著什么秘密呢?
薛蓮的神色漸漸凝重起來,
這一次,真是太冒險了,差一點兒就丟了性命。
他閉了閉眼睛,再次睜開時,目光已經恢復了堅毅。
“你說的沒錯,我確實有其他心思,我不僅不會跟隨你們,還會率領我麾下的部曲,繼續抵抗。”
北蠻男子的眼中閃過一絲欣賞之色。
他贊嘆道:
“薛將軍果然不愧是忠勇之士,值得我尊敬!”
薛蓮聞言,臉上浮現一絲譏諷。
他冷冷道:“你們北蠻人,最擅長的就是假惺惺的夸獎,不管你說得多么真摯,依舊掩蓋不了你們卑劣的本質。”
“放屁!”
北蠻男子頓時暴怒,
“我們這些鐵漢子,從來不會說謊,用你們的話講,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薛蓮冷哼一聲:“你不是君子,你連狗都算不上!”
北蠻男子咬牙切齒地瞪著薛蓮。
薛蓮毫不畏懼:“怎么?你還想繼續完成你的刺殺任務嗎?”
北蠻男子恨恨道:
“薛將軍,我奉勸你,趕緊跟我回去,獻出兵權和糧草,還有……女人!”
薛蓮冷笑一聲:“你們北蠻人的胃口倒是挺大!”
北蠻男子舔了舔干涸的嘴唇,嘿嘿一笑:“當然,這些都是基礎條件,等你交出兵權和糧草,我們才會給你更豐厚的補償。”
薛蓮搖頭道:“不行,我現在不能跟你們走。”
北蠻男子一愣,旋即冷聲道:“薛將軍,你可要考慮清楚,一旦你拒絕,就徹底激怒我們,我們就算拼盡全力,也要將你斬于馬下。”
薛蓮淡淡瞥他一眼,道:
“我不是在嚇唬你們,我說過,我要帶領部曲繼續抵抗,我是大涼的戰士,寧愿站著死,也不跪著生!”
北蠻男子聞言,臉色越加難看,但最終,卻是冷笑一聲:
“薛將軍,這件事,可由不得你,你愿意也得愿意,不愿意,也必須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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