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這個道理。
人是沒法完全控制自己的。
特別是在某種情緒達到頂點時,那是真的毫無一點控制力。
現在的天璇,便正是如此。
“將蠟燭放到這里。”
這時,秦文遠忽然開口。
巳蛇忙將蠟燭取了過來,讓在了秦文遠和天璇中間。
一瞬間,天璇的臉龐,便被燭光照的最為明亮了。
原本半明半暗的臉龐,此時明亮的要命。
任何臉上的細節,甚至一個小小的皺紋,秦文遠都能看的清清楚楚。
秦文遠笑了一聲,說道:“繼續。”
他繼續問道:“你知道北辰的真實身份?”
天璇沒有反應。
任何細節的地方,都沒有任何變化。
秦文遠眼眸瞇了一下。
很明顯,這表明天璇此時并沒有想要隱瞞什么,也沒有自己心里秘密被知曉的緊張感。
也就是說明,他并不知道北辰的真實身份。
“見過真正的北辰,卻不知道北辰的真實身份……這個,倒是有意思。”
秦文遠呵笑了一聲,看向五號,問道:“你所謂的見過的真正的北辰,其實也沒有完全看清楚北辰的長相吧?本官猜測,北辰當時很可能帶著面具,或者背對著你。”
“你的確見過他,并且將這當成是一種榮幸,畢竟連天璣都沒有見過真正的北辰。”
“只是,你也僅僅是見到了一個輪廓罷了,除此之外,你對北辰一無所知,對嗎?”
天璇眼角抽動了一下,眼皮也在不受控制的迅速跳動。
他的這些下意識變化,表明秦文遠又說到了他的心底,讓他緊張,擔心秘密被發現。
“這個北辰,還真是夠謹慎的。”
“就算是見自己的心腹,竟然也不露面。”
秦文遠瞇了瞇眼睛,思索片刻,然后說道:“北辰身高六尺?”
天璇沒反應。
“身高七尺?”
還沒反應。
“那就是八尺!”
天璇臉上的肉抖了一下。
秦文遠看向巳蛇,巳蛇連忙拿起紙筆,在紙張上寫下:“身高八尺”。
天璇看到這一幕,眼中瞳孔都是微微一縮。
秦文遠笑道:“你還裝啞巴嗎?還什么都不想說嗎?”
“可以,喜歡裝你就繼續裝。”
“如果你覺得這有用的話。”
秦文遠繼續說道:“你見到北辰時,北辰戴著面具?”
天璇沒反應。
“那就是背對著你!”
天璇咽了口吐沫。
秦文遠嘴角揚起:“看來天璇見你時,是背對著你。”
“他沒有戴面具,只是簡單背對著你,這就說明他對你是有著信心的,換句話說,他認為他可以完美掌控你,你不敢忤逆他的命令,不會去偷偷看他。”
“這樣的話,就算是在謹慎的人,在自己自信的領地內,也還是會因為太過自信,而有一些松懈的。”
秦文遠手指輕輕磕著桌子,他看向天璇,說道:“北辰身上有著某種明顯的特征,讓你當天記憶深刻的。”
天璇低下了頭,不敢再讓秦文遠看著他的臉了。
秦文遠淡淡道:“戌狗。”
戌狗大笑一聲,直接上前,將天璇的臉給抬了起來,強迫天璇對著秦文遠。
秦文遠看著天璇蒼白的臉龐,笑吟吟道:“你不配合,你什么也不愿意主動說,那本官只能采取這樣的方法了。”
“天璇,被本官一點一點挖出你心里的秘密不好受吧?”
“與其被本官這樣挖出你的秘密,你何不自己主動說出呢?至少你會痛快一些,也還能在本官這里留下一個好印象,是不是?”
天璇咬著牙,搖著頭:“不能說,說了必死。”
秦文遠笑了一聲:“看來你還是不愿意配合啊,既然如此,那還是本官累一點,慢慢猜了。”
“不著急,本官時間有的是,我們慢慢猜。”
天璇聽到秦文遠的話,只覺得心臟都在這一刻要停止了一般。
整個人竟是有種窒息的感覺。
秦文遠站在自己面前,盯著自己,那雙眼睛無風無浪,不無悲無喜,淡漠和平靜,就仿佛自己在秦文遠眼中,根本不是一個對手,而是任由他任由他隨意揉捏,在他眼中毫無一點秘密可言的螻蟻一般。
這種感覺,讓天璇真的覺得自己都要崩潰了。
就算是面臨北辰,他也未曾有過這樣的壓力。
秦文遠輕笑一聲,手指好在扶手上輕輕磕動。
咚咚的聲音不算多響。
可卻在這滿是石頭,四周毫無任何出路的墻壁的反彈下,聲音隆隆,就然若失一個個大錘轟中他的內心一般,讓他心臟不受控制的驟然收縮。
“所以,你是決定主動將一切都說出來呢,還是繼續讓本官這樣一點一點挖出你的秘密呢?”秦文遠慢條斯理的問道。
天璇瞳孔不斷的顫動。
他忽然大口的喘息著。
只覺得呼吸都困難了。
極致的壓力,這一刻宛若是暴雨一般,傾盆而下。
天璇只覺得自己就仿若是裹挾在風暴中的孤舟一般,根本無力抗衡。
他前所未有的,感受到徹骨的無力!
這一刻,不用秦文遠去說,巳蛇和戌狗,就能清楚的感受到天璇的掙扎。
他們也能明顯發現,天璇已經和一開始見到時,完全不一樣了。
一開始他們見到天璇時,五號十分的冷靜。
那種冷靜,不是偽裝。
而是他真的十分冷靜和平靜,就仿佛是下一刻屠刀降臨到他的脖子上,他也不會眨一下眼睛的那種冷靜。
那時,巳蛇和戌狗雖然沒有說什么,可卻也感受到了十分的棘手。
畢竟關在這種不見天日,狹窄暗沉的牢籠里,就算是他們,心態也會崩潰的。
可天璇不僅毫無任何變化,反而十分冷靜。
這只能表明一件事,那就是天璇內心的心志之堅,十分可怕!
那個時候,他們真的誰也沒想到,不過一兩刻鐘之后,情況會變成這樣。
明明還是那個天璇。
可此刻的天璇,與兩刻鐘之前的天璇,完全不同。
簡直就是判若兩人一般。
現在的天璇,早已經失去了冷靜了。
他緊張,他慌張,他慌亂,他冷汗直流,他恐懼的渾身戰栗……
若不是他們親眼看著天璇是如何變成現在這樣的,他們真的不敢想象,那會是同一人!
而也正是如此,讓他們對秦文遠,更加的敬佩和欽佩了。
沒有用刑拷打。
沒有大聲呵斥。
沒有威脅恫嚇!
秦文遠只是輕聲細語,只是平靜開口,甚至給予天璇不開口的自由……
就這樣,于無聲無息間,讓天璇完全步入了少爺的掌控之中。
到現在,天璇已經徹徹底底的輸了。
兩人的對弈,剛剛開局,天璇,就輸的徹徹底底。
而從始至終,少爺都是那般溫和淡然,給他們的感覺,就如同世外高人一般。
讓他們,真的是完全發自內心的敬仰。
秦文遠看著目光露出掙扎之色的天璇一眼,嘴角微微揚起。
他從來到這里開始,就和天璇進行博弈,天璇的確不弱,在他看來,巳蛇也未必能比得上他。
但很可惜,若是北辰的話,也許還能和自己交手幾局。
但天璇,還是差的太多了。
一些心理暗示,再加上一些心理打擊,他已經成功在天璇堅固的心房上,撬開了一個口子。
而內心防線一旦出現裂縫,便會如同洪水奔涌而下,那堤壩,會瞬間崩潰的。
果不其然,在下一刻,一直都沒有出聲的天璇,忽然深吸一口氣,仰頭看向了秦文遠。
他沉默后,第一次出了聲:“秦文遠,你真的是一個魔鬼。”
“讓我毫無還手之力的魔鬼!”
秦文遠聽到天璇的話,就笑了起來。
他知道,天璇這樣說,代表著一種信號。
一種無力掙扎之后的無奈和妥協。
也即代表著,他對自己,徹底服了!
天璇認輸了!
秦文遠笑呵呵的看著他,說道:“聰明不是本官的過錯,這是本官父母賜予我的,所以很抱歉,這個缺點這輩子也改變不了了。”
天璇頗為咬牙切齒的看著秦文遠,牙齒咬得咯吱直響。
秦文遠說話怎么就這么氣人呢!
明明你已經贏了,你就不能有風度一點?
天璇頗為不忿的瞪著秦文遠。
而秦文遠,只是笑呵呵的回應著天璇的注視。
他手指在扶手上輕輕點了兩下,說道:“差不多了,既然服軟了,那就說說吧。”
“北辰,身上究竟有什么特征,讓你記憶深刻。”
“然后你還知道北斗會什么秘密,都說出來。”
“一口氣說完,也省的浪費本官口舌。”
秦文遠笑呵呵的開口。
聽得天璇眼皮直跳。
天璇一臉無語的說道:“你就不能客氣點?”
“你這樣,只讓我覺得自己很不受重視啊!”
秦文遠似笑非笑道:“你都成為階下囚了,還想要受到啥重視,可笑不可笑?”
他微微伸了個懶腰,慢吞吞說道:“你我都是聰明人,雖然你沒我聰明,但也該知道聰明人應該做什么事。”
“北辰很了解我的實力。”
“所以北辰肯定會知道,我遲早能撬開你的嘴。”
“也就是說,在你被本官抓起來的那一刻起,北辰對你,就再也沒有信任了。”
“而你對他而言,只有威脅,只是一個叛徒--無論你是否愿意承認,可事實就是如此。”
“基于本官的實力,無論你是主動開口還是被動開口,對北辰來說,都是叛徒,沒有任何區別。”
“所以,你現在勉強堅持,勉強隱瞞,除了給你自己增加壓力,讓你緊張不已外,還有什么用?”
“結果不會改變,北辰也不會領情。”
天璇被秦文遠說的很是受打擊。
他抬起手,抹了把臉。
終是嘆息一聲。
“秦文遠,你何時能不要這么探查人心?”
“你何時能不要這么傷人?”
天璇搖了搖頭,可雖然話是這樣說,他的表情確是好了許多。
至少臉色不是那般蒼白了。
至少手也不再抖了。
巳蛇和戌狗見狀,彼此對視了一眼。
他們知道,天璇這是徹底放棄隱瞞了。
在秦文遠面前想要隱瞞什么,真的壓力太大了。
可一旦不想隱瞞了,那種壓力就會如潮水般退去。
天璇心里的枷鎖打開,也就反而念頭通達了。
秦文遠說道:“行了,別和一個娘們一樣婆婆媽媽的。”
“你好好說,本官答應你,在你該受到應有的懲罰之前,北辰和北斗會絕對無法傷害你。”
“他們想殺你滅口,也得問問本官同不同意。”
天璇笑道:“你就不準備用更好一些的條件讓我開口?比如確保我一定沒事之類的?”
秦文遠譏笑道:“本官說了,你信嗎?”
天璇搖了搖頭。
秦文遠是一個多么有原則的人,他太清楚了。
大唐律例,就是秦文遠行事的一切準則。
秦文遠不可能為了他改變原則的。
畢竟人的底線,只有從不踏破和無數次踏破兩種。
一旦底線破了,也就再也回不到過去了。
“當時,北辰穿著一襲青衣。”
忽然間,天璇開口。
秦文遠眸光一閃,他直接看向巳蛇。
巳蛇得令,迅速拿起毛筆,認真的記了起來。
天璇沒有去看巳蛇,他仰著頭,看著唯一有一些亮光的狹窄窗戶,眼中似乎陷入了回憶之中。
“那一日,能見到北辰,說實話,完全出乎了我的意料。”
“我沒想到北辰,會真身來見我。”
“畢竟當時的我,還不是星辰者。”
“只是北辰告訴我,說他暗中觀察了我許久,說我通過了他的考驗,所以,他要給我一個成為星辰者,同時也是他心腹的機會……”
“機會?”
秦文遠聽到天璇的話,眉毛微微一挑。
他問道:“你是說,你是被北辰選中的,所以才成為的星辰者?”
天璇點了點頭。
“雖然我不知道北辰,是什么時候開始考察的我,也不知道他為何選擇了我,但確實是在他的幫助之下,我才通過星辰者的考驗的。”
秦文遠瞇了瞇眼睛,說道:“所以,以后你就成為了北辰,安插在北斗會星辰者里面的一顆棋子,觀察監督其他星辰者,并且在需要時,帶頭支持北辰,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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