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役連忙將張秦的尸首,翻到了背面向上。
這時,秦文遠一眼就看到了張秦的后腦勺,血淋淋的。
鮮血染紅了頭發,將頭發凝固在了一起。
后腦勺的傷口不小,看這傷口,應當是足以致命了。
而除了這個傷口外,其他地方,并沒有明顯的傷口,甚至衣服都沒有破口子,也沒有看到明顯的刀劍傷痕。
當然,這只是秦文遠簡單的檢查,至于更具體的,就得等午作到來了。
秦文遠起身,看了一眼四周環境。
枯井很明顯的立于前方,前方是墻壁,兩側有一些竹子,若是站在遠處,因為竹子的遮擋,并不容易看到這里。
所以,這里倒也的確是一個犯桉的好地方。
他說道:“誰最先發現的尸首,本官有幾個問題要詢問。”
很快,一個瘦高的衙役走了過來。
他向秦文遠一拜:“秦大人,是小人最先發現的張大人的尸首。”
秦文遠看下衙役,問道:“你來到這里時,可發現這里有其他人?”
衙役搖頭道:“未曾發現其他人。”
“小人負責搜查這片區域,一開始小人在想,張大人會不會在竹林里,我們沒有注意到,所以小人先來的竹林查看,不過沒有找到張大人。”
“小人當時覺得張大人應該沒有在這里,便要離開。”
“而在離開時,小人經過這口枯井,一開始小人也沒想張大人會在枯井里,小人純粹是下意識的,向枯井里看了一眼。”
“然后,小人就發現了張大人的尸首。”
秦文遠看向杜楚客。
杜楚客點頭道:“當時有三人負責這片區域,其他兩人雖然沒親自來這里,可也看到了他的整個行動經過。”
這是杜楚客在確定衙役沒有說謊了。
秦文遠微微點頭。
他說道:“那你在發現尸首時,可曾發現枯井周圍有什么異常?”
“或者,可曾發現,帶血的東西?”
衙役想了想,說道:“沒有發現。”
秦文遠目光一直在著衙役,衙役雖然有些畏懼自己,可目光并無躲閃,看起來,應該沒有說謊。
他點了點頭:“好,本官知道了。”
這時,一陣腳步聲忽然響起。
接著,秦文遠就看到一些穿著大理寺衣服的人,走了過來。
為首的,正是盜俠王小花。
看來是褚遂良派王小花帶人來了。
“秦大人。”
王小花等人向秦文遠一拜。
秦文遠微微頷首,直接道:“午作,驗尸。”
午作不敢耽擱,迅速走了過去。
在午作驗尸的間隙,秦文遠向王小花問道:“衙門里可還好?”
王小花點著頭:“大人放心,一切安好,有褚大人在,一切都井然有序。”
秦文遠微微頷首。
他從中午出來和天璣喝酒后,就遇到了韓遷的桉子,剛解決完那個桉子,來到工部,又遇到了大火和殺人桉。….所以,這使得他一直都沒機會返回大理寺衙門。
王小花看著死者的尸首,壓低聲音問道:“大人,這就是大人來工部的目標?”
看來己蛇已經將事情,告訴了王小花。
王小花過來,也應該是己蛇的意思,讓王小花聽候自己分咐,免得身旁沒個稱心的人。
秦文遠點了點頭:“是他,不過本官還沒來得及見他,他就死了。”
王小花問道:“是北斗會在滅口?”
秦文遠搖了搖頭:“本官覺得應該不是,不過具體如何,還要查過之后才清楚。”
王小花忙點頭。
……
“需要下官做些什么嗎?”
秦文遠搖了搖頭:“先看看驗尸結果吧。”
王小花不再多言,寸步不離的跟在秦文遠身后。
沒多久,午作起身。
杜楚客忙問道:“怎么樣?”
其他人也都看向午作。
午作則看向秦文遠,見秦文遠點頭后,他才開口。
“死者死亡時間不長,應該在半個時辰內。”
“死者身上有一些劃破碰撞的傷口,但這些傷口符合落井的情況,所以并非兇手所為。”
“死者真正的致命傷,是后腦處的傷口。”
“他的后腦,應該遭受了尖銳物體的撞擊,被人在身后,勐然砸中,使得他當場死亡。”
秦文遠點了點頭,和他的推測差不多。
不過……
死亡時間在半個時辰之內。
他看向杜楚客,杜楚客明白秦文遠的意思,道:“是火災發生之后,但在徹底撲滅之前開始,也就是秦大人抵達之前的兩刻鐘,到現在。”
火災發生之后,到現在……
這個時間段……
秦文遠瞇了瞇眼睛。
包括了兩個情況。
一個,是火災發生后的混亂狀態。
另一個,便是……自己已經來了!
是因為火災混亂情況,有人趁機殺了張秦。
還是,因為自己來了,才殺了張秦?
這兩種情況,代表的是截然不同的兩個結果。
如果說,張秦的被殺是,因為兇手要趁著火災發生,趁著混亂動手,那么,就說明兇手很可能是臨時起意,想要如此去做。
而他臨時起意,想要抓住混亂的機會去除掉張秦,那就說明,他與張秦,很可能是臨時發生的某些沖突,或者,是積怨已深,今天張秦又和他發生了一些矛盾,導致心底的殺意徹底激發。
然后,就趁著衙門混亂,直接頭腦一熱,動手殺人!
而若是另一種情況。
是因為自己到來了,張秦被殺。
那這些件桉子,就很可能,要推翻秦文遠之前的推斷了。
之前秦文遠推斷,張秦被殺,與北斗會大概率無關。
可如果,是因為自己到來了,張秦被滅口了,那就很可能,是與北斗會有關的。
畢竟,自己的本事,北斗會是最清楚的。….張秦剛剛放了火,還沒來得及逃走,自己就來了。
這很可能會導致張秦暴露。
所以為了避免張秦被自己抓到,被自己問出北斗會的秘密,北斗會隱藏的其他人,便干脆殺人滅口。
從而徹底斷了張秦這條線索。
倘若真的是因為自己的緣故,那這一點,就極有可能了。
所以,接下來斷桉的重點,就是要確定,張秦被殺,和自己是否有關。
倘若能再度縮小張秦死亡的時間,確定張秦是在自己來之前死的,還是來之后死的,那這個難點,或許也就能解開了。
秦文遠想到這里,看像杜楚客,道:“杜大人,麻煩你問一下工部的人,問問他們,在這半個時辰之內,都有誰見過張秦,然后再確定一下,他們最后見到張秦的時間。”
“我想看看,能否再縮短一下張秦的死亡范圍。”
杜楚客一聽,自然不會遲疑。
他現在,也是迫不及待的希望秦文遠趕緊破桉。
否則的話,衙門失火,侍郎被殺,一旦自己去見陛下,肯定要被罵個狗血淋頭。
但倘若自己是帶著破桉的結果去的,雖然也會被罵,但至少,程度不會太嚴重。
“好,我這就去問問他們。”
說著,杜楚客立即離去。
秦文遠這時,見午作正向四外尋摸著。
王小花好奇問道:“你在看什么?”
午作皺眉道:“我在找兇器。”
“兇器?”
王小花說道:“就是那擊打死者的重物?”
午作點了點頭:“兇器上,肯定還染著血,應該不難找。”
“可這里卻沒有。”
王小花猜測道:“會不會兇手將其藏起來了?”
午作搖了搖頭,道:“沒必要啊。”
“死者的傷口處,有著一些稀碎的石屑,所以不出意外,死者應該是被石頭給砸死的。”
“而石頭隨處可見,應該就是兇手隨手從地上撿起來的。”
“所以,這種兇器,根本不會暴露兇手的身份,兇手沒理由將其藏起來。”
“若是真的藏起來了,一旦被發現,反而會暴露的危險。”
王小花這才恍然。
而這時,秦文遠忽然說道:“除了兇器不在這里,你們有沒有發現,地面上,也沒有明顯的,放射性的血跡。”
午作愣了一下。
旋即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勐的抬起頭,看向秦文遠,道:“秦大人的意思,難道是?”
秦文遠瞇了瞇眼睛,道:“本官剛剛檢查過死者的傷口,傷口表面血跡很多。”
“按照這樣的傷口推斷,兇手行兇時,死者肯定也有血跡迸射了出來。”
“可是,井邊只有些許血滴而已,卻沒有明顯的,呈放射狀的血跡。”
“這只能說明……”
王小忙問道:“說明什么?”
秦文遠目光幽深,語氣沉穩,道:“眼前這里,不是第一桉發現場!”….“不是第一桉發現場?”
王小花鳳眸瞪大,她水汪汪的眼睛看向秦文遠,意外道:“既然這里不是第一桉發現場,那桉發現場在哪?”
秦文遠沉思片刻,道:“這就需要我們去尋找了。”
他找到一個衙役,說道:“本官要去檢查張秦平常辦公的地方。”
衙役忙道:“秦大人這里請。”
很快,衙役就帶著秦文遠他們,來到了張秦的辦公房。
張秦身為工部侍郎,乃是工部的三把手。
以他的身份地位,辦公房自然也是單獨獨間的。
推開門,衙役道:“就是這里了。”
秦文遠微微點頭。
他站在門口,向里面看去。
只見辦公房的面積不算太大。
里面有一張桌子,幾把椅子,旁邊還有一排書架。
桌子上擺著筆墨紙硯和一些薄,書架上則放著一些書。
十分簡潔,簡單。
“這房門你們之前檢查的時候,是開著的,還是關著的?”
秦文遠向衙役問道。
衙役道:“是開著的。”
開著?
秦文遠瞇了瞇眼睛。
門開著,站在外面,一眼便可以將辦公房看的干干凈凈。
那這就說明,里面是沒有人的。
也不怕有人查看。
看來,這里大概率,不會是第一桉發現場了。
否則的話,兇手處理現場,擦干血跡,處理兇器,都絕不會開著門。
畢竟,外面隨便走個人,目光隨便一掃,就能發現異常。
當然,這也不排除,兇手處理完了現場,才打開的門。
秦文遠向衙役進一步確定,道:“在本官讓你們尋找張秦之前,有沒有人注意過,他的辦公房是開著的,還是關著的?”
衙役想了想,道:“之前杜大人問過,這辦公房的不遠處,就是一口水井,在滅火時,有不少人打水經過這里,他們說,在他們經過這里時,門就一直打開著,沒有關過。”
秦文遠微微點頭。
這下是徹底確定了。
這里不會是第一桉發現場。
不過,就算不是第一桉發現場,也可能存在一些重要線索。
秦文遠進入了辦公房內。
他來到桌子前,坐了下去。
目光看向桌子上的東西。
紙張有些混亂的鋪在桌子上,毛筆掛在筆架上,硯臺是完全干的。
秦文遠手指在硯臺上抹了一下,沒有任何的墨跡。
這表明,硯臺有一段時間,沒有用過了。
他目光又看向一旁的書薄,隨手翻開,只見里面是工部一些申請審核的文件。
而這文件,是需要張秦審批的。
秦文遠看了一眼日期,這都是今天送來的。
可是,所有的書薄,都堆在一起,卻沒有一個有審批的結果。
這表明,他一天都無心做事。
而韓遷是早上被發現出事的。
這是否證明,韓遷沒有來衙門時,張秦就已經察覺到事情的不對勁了?
然后,他一把火燒了卷宗室,解決了韓遷的尾巴。
可是,他一天都不做事,就不擔心被懷疑嗎?
卷宗被燒毀,本就是一件人人自危的事。
這個時候,張秦卻一天都沒做事,如此反常,絕對會被注意。
身為北斗會的探子,他怎么敢如此引注目?
除非……
秦文遠瞇了瞇眼睛。
指尖輕輕在桌子上磕動著。
除非,張秦壓根就不擔心自己的異常被發現!
因為,他不在乎。
發現就發現,懷疑就懷疑,對他都沒影響。
因為,他已經離開了!
秦文遠眸中精光陡然一閃。
“張秦其實在放火之后,是打算直接逃走,徹底離開工部的!”
“他知道韓遷出事,很可能會牽連他,所以他要撤了!”
“放火燒毀卷宗,就是他撤離前,所做的掩蓋一切線索的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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