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正在往春妮兒枕頭底下塞核桃的白朗差點兒被發現，他隱了身站在角落里悄無聲息，
樸實的農婦正在對春妮兒說人生大事，
“村頭馮家那二小子，你記得不？”
“不認識，”她大概猜到了舅媽要說什么，“他跟你啥了？”
“嗨！沒──他娘來我這兒打聽你來著，我看她有意思讓你去做她家媳婦兒。”舅媽笑瞇瞇，
湊過來欣慰道，“我們家春妮兒長大了呀！”
她無語的很，“你不是覺得小白不錯嗎，現在又說這個……馮？這么快就變了？”
“也不是，人也沒挑明說，就是讓你心里有個數。”
那沒影兒的事，有什么好說的？
盯著我做什么？想從我臉上看出羞澀？那可能性不大。
“你咋沒一點兒反應呢？”舅媽拉了她的手，“看不上吧？”
這不是正合你的意嗎？
“我要去學認字了。”她帶了逃避的心思，不想再談。
舅媽止了話題，“去吧去吧……你摸一下小白的心思啊，
他要是沒那意思，咱也好另外尋，不耽誤你不是？”
春妮兒嗯嗯啊啊的應著，逃也似的離去，白朗見狀飛速往回趕，
提前落在院中整理衣裳，等待敲門聲響起。
“叩叩叩”
他露出笑意迎她進來，期待地看著她。
春妮兒：他今天怎么怪怪的，老是盯著我。
白朗：不是答應了要摸一下我的心思嗎？你開口問呀？
她在奇怪的氛圍里低頭盯著紙張，好似全身心都在學習上，盡力忽視落在頭頂的目光。
白朗眼神越來越哀怨，在她掐著時間告辭的時候，他送她出去，扶著門框身形蕭瑟，眼帶控訴，
你怎么不問吶。
看著她的背影，他心道，算了，她是怕我拒絕吧。
這種事，還是我來主動好了。
人類求親，需要準備什么？
──────
在狐貍絞盡腦汁準備的時間里，拿曖昧眼神看春妮兒的人越來越多了。
村子里的女孩到了歲數，都是早早的相看好就成家。
像春妮兒這樣長的不錯、干活兒麻利、帶孩子一把好手的姑娘，
自家村子里兒郎不下手，隔壁村兒就上門了。
這不，又一波不認識的老人來家里，上上下下打量牲口一樣看她來，
間或和舅媽拉著低聲交頭接耳嘀咕著什么，不時的點點頭表示滿意。
春妮兒很想翻個白眼，對這種藏著掖著的裝模作樣很煩，不就是說親事嗎？
能不能大方點兒，你們嘰嘰咕咕的，鬼都知道在干什么啊！
外出時，也會有人推搡著誰家小子來瞅她，
紅著臉摸后腦勺的少年人支支吾吾的叫她，“春妮兒……你干活兒呀？”
這是誰？
“嗯，你們做什么呢？”她掃視一圈你推我我推你的男孩子，跟她差不多高，還小著呢。
“沒……沒什么。”少年話音剛落就有好事者叫起來，
“東子和我們來看他媳婦兒！”說完一群人便“哄”一聲笑開來，打趣的看向倆人，
春妮兒一頭霧水的看少年一眼，他卻低著頭紅了臉捏起拳頭要追那個開口的人。
一群人打鬧著嬉笑著跑遠，而她內心毫無波動。
小屁孩，你們滿十八了嗎。
真是無聊，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們兩家已經說好了！
不懂事的半大少年，再過幾年再談媳婦兒不媳婦兒的吧！
回了家，舅媽噙著笑意，神采飛揚，顯然和來相看她的人聊的開心的很。
她瞧了一眼便低頭忙碌去，幾個中年婦女還在自以為是的打趣，
“喲！瞧瞧，還害羞了！”
“春妮兒這歲數正好，嫁了人里里外外都是撐起起來的，可得找個好人家。”
“你們家小八都是她帶的吧？這感情好，以后等她自己有了也順手。”
“不止小八，好幾個孩子都是她幫忙的呢！”舅媽不遺余力的夸獎侄女兒，“都只知道姐姐，親的很！”
“身條兒不錯，是個好生養的，三年抱倆不是問題。”
“誒不是我說啊，我這里有一戶好人家，你看看行不行……”
……
春妮兒憤憤的手起刀落宰豬草，哪里有什么害羞之情？
她只覺得煩。
他們的對話讓她有一種自己是個待宰的豬的感覺，只算著她幾斤幾兩，
哪里的肉怎么做好吃。
實在不行，她離開好了——就是不知道這個世界，容不容的下單身女子生存。
不知道最后舅媽是怎么打發了她們，好不容易清凈下來，她才搬起凳子坐到她身邊，
“放心，舅媽沒答應。”
“不過也沒完全拒絕，總得挑一挑才好。有幾戶人家條件還是不錯的。”
難得她手里沒有忙活兒，就只認真的和春妮兒談事情，
“不是讓你探一下小白的心思么？他怎么想的？實在不行，舅媽挑個殷實的人家，也不比他差了。”
她哪里有去問？都不知道怎么開口。
一看她沉默舅媽就知道怎么回事，“唉，那算了，咱不惦記他了。”
說曹操曹操到，門口一陣禮貌的敲門聲，倆人抬眼看去，
白朗抱著個箱子站在門口，看見她就溫柔的笑起來。
他來這里做什么？
春妮兒沒想太多，舅媽卻樂滋滋的站起身來迎上去，對著她使了個眼神，
示意她跟上來。
干什么？
只見白朗進了堂屋里，當著倆人的面打開箱子，
從里面一件件掏出讓人亮瞎眼的金簪、銀釵、耳墜子、手鐲……
不僅是舅媽，連她都震驚了……
“你要娶我們家春妮兒？！”
舅媽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急急忙忙跑去把門關上，
“這也太貴重了！小白，你這是家底都拿來了？財不漏白知不知道？”
他一個秀才，長的白生生，也沒個拳腳功夫的，被人知道有那么多錢財，還不危險？
她招手讓侄女兒過來，笑的見牙不見眼，
“這事兒你們倆自己談，你倆都是有主意的，我就不摻和了。
咱家不講那些規矩，日子好不好都是自己知道！”
這禮數量過大，她得先緩一緩。
看著他含笑的眼睛，春妮兒認真的問他，“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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