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1-29
金妮長這么大，從來沒有人會愿意保護她為她死過。
她甚至都不認識這個老人──
“為什么啊……”淚水從眼角滑落到下巴，臉上都臟污被淚水劃出痕跡，
不知道什么時候面上的布料掉下，她完整的面目毫無保留的顯露在眼前。
金妮對著小心收攏包圍圈的牧師哭吼道，“我做錯了什么啊，為什么要這么對我？！”
見到她的臉，牧師更理直氣壯了，“是你為都城帶來了瘟疫！你害死那么多人還問我為什么？你是女巫！”
這莫名其妙的指控讓金妮忍不住發笑，“你憑什么說是我帶來的……我從來沒有害過一個人！”
她甚至在救人，救了雷奧的父親和哥哥，還有柳條巷的居民！
雖然柳條巷的人背叛了她──
“滿城的尸體，你還說你沒有害人！你為都城帶來了死亡，我等受神的旨意消滅你，以拯救都城民眾！這是主教下達的命令──你敢懷疑主教？！”
牧師的一身潔白長袍在晃動的火把中遮擋了一部分面容，使得半張臉在陰影中顯得陰沉可怖，
“你這個丑陋的！骯臟的女巫！你躲藏在都城里多久了？！是受了誰的指使膽敢在都城害人？！”
“哈！”金妮放下扶著的老頭尸體，緩緩站起身來，身上臟污破損的衣服在夜風中飄蕩，
她臉上、身上的臟污混合著血液味道，飄散在空氣中，而不知什么地方的貓頭鷹叫聲，又平添幾分詭異。
剛剛還義憤填膺的牧師被她清澈的眼睛注視著，竟然有了幾分害怕，然而想起主教的命令，他又挺起了胸膛。
“怎么認定我是女巫了……”金妮知道自己絕對不能在眾人面前承認，因為一旦認了，都城的不明疾病就真的會全怪在她的身上。
她看出來了，這些人根本就不講道理。
“我只是一個會點醫術的牧羊女……你們教廷醫官自己無能，對疾病毫無辦法，就要拿我頂罪……”
她的話被更高的聲音蓋住，“還說你不是女巫！不僅長相丑陋還胡言亂語！聽聽你在說什么？！侮辱教廷！侮辱神明，你應該感到羞愧！去神的面前懺悔你的罪過！”
說著大聲呼喊著士兵長，“快抓住她！這樣罪惡的人怎么能放她再胡言亂語！”
她環視一圈，自己逃出去的機會幾乎沒有，士兵們舉起刺刀，只要一聲令下就能把她刺穿。
身后是老馬的呼哧聲，胡亂堆疊的尸體和老頭一樣毫無聲息，
金妮在越發緊張的情況下，整個人的精神似乎進入一個虛無的分離的世界。
既然聽不懂人話，那就都殺了……
為什么要背叛我──為什么！
我從來沒有做錯什么，命運為什么要這么戲弄我！
人類就是愚蠢──盲信、盲從、沒有思想、沒有精神也沒有道德──
……
無數個聲音在腦海里飄過，仿佛無數代女巫的憤恨和委屈、不甘和怒氣，都在這一瞬間被她感知到，
被情緒侵擾了整個心思的她，低著頭微微顫抖著，手指抽搐，似乎換了一個人。
殺了他們……殺了他們……
冷風陣陣，身后的尸體突然間微微一動，眼尖的士兵看見了但不敢相信，使勁眨了眨眼，
似乎是個幻覺。
但是他也極有心眼的稍微退后一點，如果這個女的真的是女巫，那么她可不會那么簡單就被抓住……
他們幫著教廷抓了這么多年的“女巫”，說不定今天就抓到個真的了！
他可不想死在這里。
“也許……”金妮臉上都淚被風干，她想起和夫人說過的話，她想要做一個好女巫──
“也許我一直以來都是錯的……”這個世界上，根本就不會允許好女巫的存在。
哪怕她沒有傷害過任何人，哪怕她一直以來都與人為善，做好事……
哪怕現在其實他們根本沒有任何證據說明自己的女巫身份，僅僅憑著長相、和異于別人的能力，就被稱為女巫，
把不屬于她的罪責都歸到了她的身上來。
如果她沒做過的事無論如何都躲不掉，那么還不如就干脆做下……
金妮眼中漸漸黑沉，黑暗中有什么東西，破開了地面，聽從詔令一般向著她的方向而來。
女巫的能力就是一步步解鎖，每受一次困苦，遭受過危難，才能記起先代女巫們留在血液里的力量。
這就像是循環，必須遭受過重重苦難才能稱為強大的女巫，但是遭受過一切過后，許多女巫的心智會漸漸改變，憎恨世界、憎恨人類也是有的。
所以女巫總是沒有什么好名聲，被許多人視作罪惡和黑暗。
“哪里有什么好……”金妮此時完全被恨意蒙蔽住，過去的人生信念被推翻，只想要毀滅眼前的一切……
有一隊人帶著整齊的衛隊匆忙趕來，在牧師的身后停下。
身上的勛章閃閃發亮，頭發一絲不茍，年輕且有朝氣的臉龐帶著與生俱來的傲氣。
士兵長第一個看見，立刻放下了刺刀抱著胸口行禮，
“殿下，您怎么來了。”
牧師也急忙行禮后擋在他的面前，“勞倫斯殿下，她是女巫！危險！”
“唔，倒也不必這樣。”年輕男人皮質手套還拎著馬鞭，似笑非笑的看著達蒙牧師，“這么一個年輕的女孩能做什么。”
他沒有接過牧師對于金妮“女巫”的定義，瞥了一眼金妮有微微的嫌棄，“嘖，真臟，你多大？”
這個神轉折讓金妮一時有些呆，腦子里不聽叫囂的殺意退了些許，“……十九。”
“看不出來啊……咳！你們抓個女孩子要用這么多人？她哪里像女巫了？害我跑那么遠來看熱鬧……”
勞倫斯皇子抱怨道，“都城里的事還不夠多嗎，簡直浪費經費。”
達蒙牧師硬著頭皮解釋，“這是主教大人的命令，一定不會出錯的……”
說起主教，勞倫斯皇子臉上微不可查的一抹厭惡，很快掩飾了過去，漫不經心的樣子，“哦，你們主教說要殺了她？”
達蒙梗住了，主教好像確實，沒說要殺了她。
主教大人要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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