攝政王府。
主殿的內室里，呼延雪靈看著掌心其中一條越來越明顯的黑線，心中了然。
她嘴角緩慢勾出一個嘲諷的弧度，心中卻像是什么東西終于沉了底般，如釋重負卻又徹底湮滅。
“是心，我們的大業，就快要成了。”
是心手中的動作一頓，隨后又將手中的東西放置在了桌面上。
“公主……”
是心看著呼延雪靈那宛如被掏空了般的神態，心中泛起無盡的心疼與恐慌。
自從南楚亡國之后，這個世間就沒有心疼她的人了。
只有她一個人，背負著被滅國的痛楚，扛著滔天的恨意來到了大梁。
哪怕是心知道，自己是在慕容徹的指派下來到呼延雪靈的身邊，但是朝夕相處的跟隨，是心早已不是呼延雪靈的旁觀者那么簡單。
“公主，眼下亡羊補牢尚且還有一絲希望，您真的要將圣……慕容彧置于死地嗎？”
若說這世間還有誰是真心為呼延雪靈好的人，只有慕容彧。
呼延雪靈語氣不明的問了句：“你是想勸說讓我放下國仇家恨，與慕容彧雙宿雙飛？”
是心轉身跪到了呼延雪靈的面前，伸手握住了她冰涼的掌心——
“是！公主，放下吧！王上和王后一定不希望他們唯一的掌上明珠，活得這般自苦。”
呼延雪靈看向了被暖意包裹著的掌心，眼下的波瀾被她盡數藏好。
是心沒有等到回答，只感覺呼延雪靈將手抽了回去，定定的看著自己，就在她覺得不妙的時候，只聽見眼前人忽然說了句：“是心，你跟了我五年，辛苦你了。”
是心身子瞬間一僵。
“你走吧，我會讓阿徹給你安排好去處，你我主仆情誼今日已斷。”
是心心中一痛，但是作為殺手死侍，她極力壓制住了心中的不舍，干凈利落的起身，摒棄了俗世的宮廷禮儀，甚至連一句道別都沒有。
只目色冷毅的回答了一句：“是心得令。”
就這樣轉身走了出去。
沒有人知道，跟在靈妃身邊數年的一等宮女，乃是暗樁里級別為最高梯隊的死侍。
……
大年初二。
虞彌又來到了勤政殿外，不可避免的，又像是算好的，沈濯也再一次的出現在了這里。
兩個人不期然的四目相對，竟一時忘記了該有的反應。
其實按照規矩，沈濯雖然是朝廷大員，但是虞彌乃當朝貴妃，按照祖制，沈濯需朝她行禮問安的。
但是本就看不上狐媚惑主的虞彌，沈濯直接將這層禮儀，視作無物。
但是虞彌卻絲毫不介意沈濯那傲慢無禮，將她視做無物的面孔。
上前盈盈頷首低眉，櫻唇輕啟:“沈大人新歲安康！”
身為貴妃的虞彌，今日完全不像昨日的憂慮失神，那雙含情一笑的眼睛格外的明亮。
就連身上的錦衣華服，都因為她的嫣然一笑，襯得不算庸貴世俗。
“撲哧——”
在應心的一聲沒有忍住的笑意中，沈濯才恍然初醒般的后退了一步！
虞彌看向沈濯那緩慢爬上緋色的清俊容顏，心下不免納罕——這該不是個雛兒吧？
昨日今日這位清風霽月的司空大人，是為了圣上的名聲和江山社稷來到這里。
那今日之后呢？
有幾分是家國大義，又有幾分是因為自己呢？
不過須臾，沈濯面上的不自然被他盡數壓下，再不待見這位彧貴妃，奈何伸手不打笑臉人，他不能視而不見。
朝著虞彌的放下伸手虛作一揖，清冽的嗓音比這數九寒冬還有涼上幾分——
“沈濯見過彧貴妃。”
當真是清減的很，多余的字是一個都不說。
虞彌莞爾一笑，甚至抬起手臂擺了擺手，連忙說道：“不敢當不敢當，沈大人真是盡職盡責，初一初二都來勤政殿點卯，大梁要是再多幾個沈大人這樣的人才，那可真是社稷之幸事。”
此話乍得一聽沒什么毛病，但是架不住細品。
言下之意不就是嫌他來占用了圣上的時間么？
沈濯看向了虞彌，眼神里帶了些許的戲謔，根本不把虞彌當后宮主子來對待。
“貴妃言重了，為君分憂乃是朝臣之責，為君糾錯更是為忠，御史臺干的便是除奸佞的活計，當然是沈濯來的越少越好。”
虞彌面上笑容不變，心里卻忍不住的腹誹著：【文官當真不是白當的，這嘴皮子還真是利索，損人都不帶臟字的。】
這時，勤政殿的大門從內大開。
徐良甩著拂塵走了出來，看見虞彌沈濯二人之后，一改昨日的為難樣子，反而笑著迎了上來——
“貴妃娘娘安，沈大人安！”
徐良八面玲瓏的長袖善舞著，任何一方都不得罪。
“沈大人，圣上口諭，宣您進殿去。”
沈濯微微頷首，“有勞徐掌事。”說完便抬步拾階而上。走之前還不忘給虞彌一個算得上是挑釁的眼神。
虞彌：……
一看徐良并沒有請自己進去的意思，虞彌也顧不得什么，直接問了出來：“徐公公，陛下還是不肯見本宮嗎？”
徐良一臉難色，“娘娘，圣上他……還是不見您，您也看見了，圣上一直忙于祭祖的事宜，實在騰不出功夫去宸元殿。”
這種借口，虞彌已經聽了四五日了，耳朵都快起繭子了！
虞彌做出了然的樣子，“既如此，那本宮改日再來……”
說罷，使了個眼神給應心，應心立馬會意，悄無聲息地轉到了徐良的方向。
徐良一看今日的娘娘竟然這般的好打發，心中一陣輕快，剛想要說恭送娘娘，轉眼間就看見一抹櫻白的身影朝著殿門的方向疾步跑去！
徐良剛想去攔住，就被眼前的應心給堵住了方向！
“徐公公，您看流星！”應心指向了徐良身后的天空方向！
徐良想都沒想！“大白天的哪來的流星啊！你們幾個傻愣著干什么，還不快攔住貴妃娘娘！”
幾個小太監得了命令之后，卻沒有一個敢上前攔虞彌的。
一個當朝貴妃，把九族的膽子都加一塊，他們也不敢去攔的。
所以最后，虞彌反倒是比沈濯還要先一步的邁進了勤政殿的大門。
越過沈濯時，虞彌甚至歪過頭朝他吐舌頭做了個鬼臉。
見著如此不成體統的舉動，沈濯的臉徹底的黑了下來！
卻同時，沈濯奇異的感覺自己的心跳貌似開始不規律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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