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一中文網 > 獵妖高校 > 第四十章 加西亞教授
  周四下午是一節選修課。

  上學期鄭清選修的是生活課,課程內容是教授一年級學生一些日常生活中常用的小魔法,比如清洗衣服的咒語,對獨立能力不強的人來說幫助很大。

  這個學期,鄭清選修的是魚人語。一方面入校半年多,他與臨鐘湖魚人部落前前后后打過多次交道,學點魚人語或許很有幫助,而且銜尾蛇獵隊的那頭年輕魚人伊勢尼要跟D&K做生意,如果不想被魚人們坑錢,掌握它們的語言顯然非常重要。

  另一方面,布吉島上雖然布設了‘通識’法陣,但掌握一門‘小語種’在第一大學是件挺流行的事情。

  就像403宿舍,迪倫學習了狼人語,辛胖子學了馬人語,鄭清覺得自己總要學點不一樣的,這樣才能顯得像個正經巫師。

  除此之外,鄭清選修魚人通用語這門課,還有一個不足為外人道的緣故。

  一次裁決獵隊在幫助宥罪獵隊訓練的時候,他聽鄧小劍說過,魚人語的期末考核非常簡單,只需要嘶嘶兩下,很多人便能拿到及格分。倘若你能在嘶嘶的時候嘶嘶出蒼涼的調子,甚至能在加西亞教授手中拿到高分。

  加西亞教授就是魚人通用語課程的教授,全名是阿布·加西亞,據說他祖上是斯堪的納維亞半島上的魚人部落首領——那里現在屬于瑞典——卻不知是什么時候來到了布吉島。

  在同學們眼中,加西亞教授沒有絲毫魚人部落首領的威嚴與氣質,除了眼白稍大、手背、脖頸上有魚鱗之外,它平日就是個和氣的老頭兒。

  與鄭清認識的臨鐘湖的那些魚人不同,加西亞教授是一位非常‘文明’的魚人。

  它是第一大學唯一一位在教授聯席會議有席位,而且干干凈凈沒有異味的老魚人。平素里,它也像一位真正的巫師那樣穿著黑色長袍,戴著尖頂巫師帽,胸口掛著單片眼鏡,腰上掛著法書,懷里總是抱著一沓教案。

  甚至平時走路時,它的手中還會端著一杯咖啡或者泡了枸杞的清茶。

  鄭清從來沒有見過加西亞教授的魚鰭——就像伊勢尼背上的那種——要知道,大部分魚人將魚鰭視作一種值得炫耀的東西,類似牛頭人身上的紋身、法蘭西男人的高跟鞋與絲襪、扶桑男人的兜襠布。

  據鄭清所知,伊勢尼就喜歡在它的魚鰭上掛各種明晃晃的小玩意兒,當做裝飾。走起路來叮呤咣啷,像一頭搖頭晃腦路過的大黃牛。

  而加西亞教授從來沒有顯露過它的魚鰭,仿佛不存在似的。

  同學們私下流傳,當年加西亞教授為了留在第一大學任教,狠下心來剪掉了自己所有的魚鰭。因為按照學校的規定,老師以及教授們需要保持老派巫師的端莊作風,不能奇裝異服,打扮另類。

  流言之所以是流言,就是因為人們無法驗證其真偽。

  總之,對鄭清及大部分學生來說,加西亞教授是一位好老師,是一位好魚人,這就夠了。

  但再好的老師,也還是老師。

  只要上課,好老師與差老師之間的區別就很小了——譬如數學或者物理——即便好老師們在臺上講的花團錦簇,臺下愛走神的學生還是會繼續走神。

  第一節魚人通用語課上,新選修這門課的學生們總是懷著極大地興趣,來聽老魚人的課程。但很快,大家就發現魚人教授與其他普通教授上課并沒有什么區別,同樣有教科書、教案、作業以及回答問題。

  漸漸地,大家也就像在其他課上一樣,眼睛慢慢失去了神采,不為人知的打起了瞌睡。畢竟這門課考試簡單,偶爾缺一兩堂課也不打緊。

  周四下午這節魚人通用語的課上,鄭清久違的坐直了身子,像個真正的公費生那樣認真聽了一節課——這樣客戶拜托教授找黑羊的時候稍稍有點底氣——期間有無數次,他都想合上眼睛與周公下會兒棋,但都強行忍住了。為此,他在心底給自己點了很多個贊。

  這堂課上,加西亞教授用緩慢的魚人語講述魚人部落的歷史,從斯堪的納維亞半島到愛琴海、再到小亞細亞;從膠州半島到雷州半島、再到大堡礁;從五大湖到亞馬遜。

  整個魚人部落遷徙的歷史,就是一部巫師發展壯大的歷史。

  加西亞教授或許想用這種‘歷史摻雜感’來彌合第一大學巫師與臨鐘湖魚人部落之間的隔閡,就像中原王朝的歷史書在涉及草原蠻族的時候,更傾向于用‘融合’這樣的詞語而不是‘殺戮與征服’——鄭清很懷疑有多少人聽懂了教授的言外之意。

  大多數學生除了用速記羽毛筆潦草的在筆記本上記錄下那些重要的地名、人名以及時間之外,便是瞪著無神的雙眼,聽老魚人在講臺上‘嘶嘶嘶’。

  聽魚人嘶嘶嘶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

  鄭清不止一次因為背誦魚人語的課文在宿舍里被肥貓團團揮著爪子亂撓,沒人,也沒貓喜歡住的地方充斥著‘嘶嘶’的聲音,聽上去就讓人毛骨悚然。而且假如懂點魚人通用語,聽上去難免會‘通感’到真正魚人身上臭烘烘的氣息,那就更不舒服了。

  “……暴力,不好,非常不好。”加西亞教授嘆著氣,用一句話總結了整節課的主旨:“這殘暴的歡愉,終會以殘暴終結。毀滅秩序并不能帶來自由。秩序才能帶來自由。”

  這句話似乎蘊含了很多深刻意思,以至于鄭清忍不住多咀嚼了幾秒鐘。

  魚人部落使用暴力方法抗拒學校的政策,它們收到的只能是學校更加暴力的應對。這句話雖然有些悲觀,卻不難理解。

  難以言喻的后面那句話。

  吳先生曾經對鄭清說過,他是一顆‘秩序的種子’,他體內的那道禁咒是根據‘秩序’規則收斂得來的。但在加西亞教授的嘴里,秩序似乎又與自由有了關系——鄭清自忖明明是一個純正的九有學生,怎么會跟阿爾法的宗旨有了瓜葛?

  這種問題不能細思。

  當他回過神,加西亞教授已經抱著講義走出了門口,只能看到一片飄逸的袍角。

  “勞駕!”

  年輕公費生胡亂收拾了東西,擠開幾位堵路的同學,健步躥出教室,向老魚人追去:“教授!加西亞教授,請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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