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修遠木訥地杵在那里。
那一瞬間，他突然就清醒了。
面前的這個女人，她是寧以初。
她不是黎清姿。
宋修遠印象中的黎清姿不會是這樣的性格。
可即便知道是這樣，即便認知了她們之間的區別，心口某處還是隱隱揪著。
宋修遠說不清這是種怎樣的感覺，再回神時，寧以初已經進去了。
時間不早，病房里是留不了那么多陪護的。
寧以初同宋夫人好言好語地講清楚了醫院的規定后，宋夫人這才依依不舍地要同小寶告別。
“我……我明天沒什么事。”宋夫人望著寧以初：“還能讓我來陪陪小寶嗎？”
面對這樣的宋夫人，寧以初說不出拒絕的話來。
她問小寶：“小寶明天還想要漂亮奶奶過來陪你玩嗎？”
“漂亮奶奶明天還會過來嗎？”小寶仰頭巴巴地望著宋夫人。
宋夫人喜笑顏開，摸著小寶的臉蛋，道：“當然會來呀，只要小寶想看見奶奶，奶奶隨時都有空，還會給小寶帶好吃的。”
小寶頓時興奮起來：“好耶好耶！那小寶等著奶奶明天過來。”
祖孫兩人就這樣把明天的安排給商定好了。
寧以初從旁根本插不進話。
宋夫人轉頭同寧以初笑了笑：“寧小姐……”
寧以初彎腰：“麻煩您了。”
“不麻煩不麻煩！”
宋夫人心滿意足地拉開病房的門，卻見自己兒子呆愣在門口，于是催促道：“我們走了。”
宋修遠明明還不想走，可惜宋夫人無法洞悉他的心思，自顧往前走著，道：“別吵著他們休息了，快走，明天我還要過來的。”
宋修遠側頭望向病房內，寧以初已經關上了門。
她背靠著病房門，獨自吞下了所有的情緒……
陪同宋夫人回去的路上，宋修遠一直心不在焉。
宋夫人同他說了好些話，他也只是有一搭沒一搭地附和著，甚至根本沒聽清宋夫人到底說了什么。
宋夫人突然板起臉來：“你怎么回事？魂丟了？”
可不嘛……
他的魂應當還丟在小寶病房里。
宋夫人厲聲又喊了宋修遠兩聲，宋修遠這才回過神來。
“媽？”
看著兒子失神的臉龐，宋夫人明明已經快到嘴邊的話，突然又有些不忍地咽了回去。
轉而，態度溫和地同他說：“你是不是也覺得……他們母子倆很像……”
宋夫人話說了一半，便沒再多提。
宋修遠蹙著眉，反駁道：“她不是……我知道……她不是……”
他好似有些絕望。
“即便清姿她還活著，想必也不會再是從前的清姿了。”
宋修遠越說越痛苦：“媽，我們找不回她了，再也找不回她了。”
宋夫人嘆著氣，見兒子這樣痛苦，心里更不好受。
她想安慰兩句，卻不知要怎么開口。
宋修遠竭力壓抑著心中的愁苦和不快，母子倆心照不宣地沉默著，一直到家，再沒有多說一句話。
隔天，宋修遠親自開車將宋夫人送到了醫院。
今天宋夫人讓廚房又換了新的花樣，想到小寶看到那些可口的飯菜，開開心心窩進她懷里的樣子，宋夫人的嘴角便掩不住地上揚。
她也不知怎么了，對這個孩子的用心超乎想象，就連宋修遠小的時候，她都沒這樣過。
宋夫人下車后，宋修遠坐在車里猶豫了半晌，也跟著下了車。
宋夫人見他跟上來，有些好奇：“你公司沒事？”
“沒事啊！”宋修遠從宋夫人手里接過東西，幫忙提著。
“不忙？”宋夫人再次確認道。
“沒什么可忙的。”
“噢。”
母子倆再次陷入沉默。
宋夫人終究有些經驗，臨上電梯前，她突然頓住了，嚴肅地盯著自己兒子：“修遠，你是不是……”
“什么？”
宋夫人突然自顧搖了搖頭，道：“怎么可能呢……”
她兒子什么樣子，她還不了解嗎？
他從前對紅楓那個狂熱，怎么可能突然一下子又會對另一個女人起興趣呢？
況且還是個帶著孩子的女人。
宋夫人壓下心中的懷疑，若無其事道：“走吧。”
然而，跟在宋夫人身后的宋修遠心口卻突突跳著，母親終究沒有把話問出口，反倒叫他有些失落。
他甚至已經想好了回應的說辭。
可連自己親媽都不信他會再對另一個女人動心，他又怎么說服她相信呢？
宋修遠抓緊了手里的袋子，回想過去種種，深覺自己真的糟糕透了。
他摸不清楚自己對寧以初的好感，到底是源自于她身上那酷似黎清姿的熟悉感，還是單就她這個人的魅力讓他動心？
如果是她的個人魅力……
宋修遠無法想象，自己居然可以這么快就移情別戀。
他的腦海中一片混亂，那些感覺明明都很真實，卻又各自纏繞不清，讓他難以分辨到底什么是真的。
他以為他這些年最懂如何去疼愛一個人。
他以為那就是愛情。
可到頭來，卻發現，自己的愛情觀根本不明確，完全一團糟。
他很清楚自己對寧以初有沖動，卻又害怕這股沖動又是誤會，最后再次傷害一個無辜的女人。
宋修遠的矛盾無人可解，一路失神，直到下電梯，整個人還木愣愣的。
宋夫人連叫了幾聲，最后不得已拽著他出了電梯。
“你到底怎么了？”宋夫人追問。
“媽……”宋修遠躊躇了下，說出了心中所想：“你想不想……讓小寶成為咱們家的孩子？”
“咱們家的孩子？”宋夫人凝眉，仔細斟酌了下宋修遠話里的意思：“你是想……正式收小寶為干兒子嗎？”
這樣一來，小寶就是她名正言順的孫子了，她也能名正言順地將小寶哈在自己身邊好好教育疼愛。
這確實是個不錯的想法。
也是宋夫人預想中，宋修遠唯一會做的決定。
可宋修遠卻根本不是這樣想的。
宋修遠的沉默讓宋夫人心中“咯噔”了一下。
“宋修遠。”宋夫人連名帶姓地叫了一聲：“你是不是瘋了？”
想到這個可怕的念頭，宋夫人整個人都不對勁了：“不可以，絕不可以！你聽到沒有？”
宋修遠依舊不動。
而不遠處，寧以初正靜靜地看著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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