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殺邪祟!蕩盡魑魅!”
“全軍沖鋒!誅滅邪魔,開萬事太平!”
“哈哈哈哈——諸位同道,老夫先行一步!”
“前線傳來捷報!聯軍已覆滅第九、第八魔域!無生圣眼繁欲邪神已死于無影穹主之手!”
“域外邪魔速速引頸受戮——殺!!!”
破碎天地不見天日,震天沖殺聲幾欲撕碎耳膜,鮮血硝煙染紅了天空,戰火紛飛蔓延世界每個角落。
這是一個以世界為基礎的無盡戰場。
不計其數的妖魔大軍如同蝗蟲般前仆后繼,天上地下盡是它們的身影,嘶吼尖嘯駭人心弦,累累尸骸堆積成山,血泊億萬里。
而正與它們對立廝殺的,則是一尊尊浴血身影。
這是一支以人類為首的聯合大軍。
有男子驅雷掣電,每每揮動雙拳,恍若雷神下凡,以至陽雷霆誅邪滅魔。
有巖之龍王咆哮碎天地,土褐龍鱗堅不可摧,遮天巨翼收攏包裹,形成一面嘆息之盾抵御萬敵。
遙遠天外,亦有女帝武功蓋世,拳腳衍皇印鎮壓血肉稠海。
大能巨擘傾巢而出,與域外妖魔的嗜血瘋狂相比,他們同樣神態凌然,眉眼之間帶著視死如歸的決絕。
相較無盡無盡的域外妖魔,聯軍數量遠不及萬分之一,但個體戰力卻遠超妖魔,每一個皆是一騎當千,萬夫莫開的精英。
這是一場你死我亡的血腥廝殺,亦是集體與個體的較量,關乎世界存亡。
人海戰術vs究極個體。
天穹染血,淅淅瀝瀝血雨紛飛,每分每秒皆有大量生命喋血隕落。
妖魔、人類、古獸……
鮮血與死亡譜寫而成的主旋律,令此方破碎天地凄涼悲愴。
一條條鮮活生命就此逝去,陣亡的數字已然失去了意義。
千萬?億萬?
血腥程度無法用語言形容,遠超每一個生靈的想象。
即便是陸安,也從未見過如此慘烈的景象,一時失語萬分。
而小魔女哪里見過這等陣仗,早在不久之前,就因承受不住毀天滅地的震蕩氣息,從而陷入昏厥。
一人一劍就像誤入狼群廝殺的哈士奇,顯得是那么格格不入。
值得慶幸的是,他們并非真實存在于這個世界,而是類似于旁觀者,站在世界夾縫之中靜靜觀測一切變化。
同樣也僅限于觀測,除此之外什么也辦不到。
陸安曾嘗試一劍斬殺就近的妖魔走卒,結果雙方就像身處平行交錯的時空,觸碰不到妖魔實體,無法干涉交際。
對于這個世界而言,他們就是不存在的靈魂體。
而在陸安看來,與真實的幻境無異。
歷史留影么……
如此慘烈直沖肺腑的幻象,陸安內心有所明悟。
如果他所料不錯,此時此刻身處的異世界,就是極古時期武修巨擘聯合反攻妖魔圣界的歷史景象。
現在所處的地方,應該第七圣域,武神遺骸隕落的古戰場。
很難形容他此刻的心情。
縱使早已聽過很多遍極古武修反攻妖魔界的故事,但他還是真正意義上第一次親眼目睹。
戰爭之慘烈無法用語言形容。
他抬起頭,那里是遙遠的天外邊界。
也是武魔雙方真正高端戰力廝殺的地方。
光是一縷逸散的混沌氣息,就足以震蕩天地。
即便只是虛假的幻象,他依然無法接近。
那種程度的博弈,不是他目前的意識體所能承受的。
陸安強忍著頭痛欲裂的意識,目光死死眺望那遙遠天外之地。
只見一輪陰陽磨盤輪轉幻滅,僅僅只是一角,便遮蔽了染血天空,占據整個視野。
在那陰陽磨盤之下,有著一尊域外邪神。
生有千手,形似觀音,三顆頭顱神色或平淡,或微笑,或猙獰。
分別代表神性、慈悲、忿怒。
千支蒼白手臂密密麻麻,如同盛放的肉蓮花,在背后形成怪誕圓光。
一半手握猙獰骨兵,一半捻花掐音。
還有一小部分呈現虛抱姿態,仿佛正托舉著無形巨物。
體表皮膚血肉撕裂,上億顆眼球相繼睜開閉合,猩紫瞳孔雕琢成十字形狀,兩側虛空裂縫中亦有六枚眼瞳伴隨祂的動作觀測世界,瞳內十字架時刻閃耀虔誠光芒。
當看見祂那浩瀚無邊的身影,無窮無盡的低喃囈語以一種霸道的姿態,瘋狂擠進陸安腦海。
那是一種虔誠的低語,引導促使他墮入畸變飛升的光榮進化。
但很可惜,雖然在妖魔界動用不了本體任何力量,但他的精神意識始終如一。
千手億眼邪神的靡靡之音企圖通過與馬甲號的聯系,進而污染他本體神智,明顯觸及到了無盡武煉與無限氣血的逆鱗。
頃刻之間將其碾碎成渣。
“竟然這么真實!”
與此同時,身處幻境之中的陸安滿心駭然,萬萬沒想到只是個虛假的歷史幻象而已,居然能如此逼真。
凡人不可直視神!
驀然之間,他腦海里蹦出這么一句話。
肉眼凡胎不可直視神,何況還是一尊邪神!
污染性的邪穢力量早已化作本能規則,即便只是個幻象,但顯化形體依舊象征部分規則。
凡俗生命直視之,必然陷入瘋狂的血肉畸變。
好在他不是凡俗生命,無限氣血與無盡武煉的能耐遠在邪神規則之上。
話雖如此,但陸安意識卻非常誠實,沒再繼續細看。
邪神囈喃雖影響不到他,但深入腦海的小聲嗶嗶十分煩人,就像蚊子成群結隊,在你耳邊嗡嗡嗡嗡。
沒實質性影響,卻讓人頭大。
不過這些囈喃也不是毫無用處,至少他分辨出了些許涵義。
贊美極惡大善肉摩陀上尊。
似乎是虔誠的信徒在高呼神明,讓他弄清楚了這尊邪神的名諱。
肉摩陀。
陸安沒去記住全稱,因為他不知道這玩意是不是還活著,是否成了祖神。
小輔助曾言,祖境真神能夠感知到自己的真名名諱并降下注視,哪怕相隔億萬星空與世界。
保險起見,還是別念全稱比較好,哪怕想也不行。
陸安意識匆匆掃過肉摩陀,除了這尊邪神之外,陸安隱隱約約還看見另一尊邪神。
那是一座血肉巨山,散發著瘋狂與貪婪的氣息,和肉摩陀截然不同。
雖在遙遠的天外之地,但肉山延伸出的億萬觸須卻能跨越無盡距離來到古戰場,卷起血肉尸骸吞入腹中。
凡受氣息波及者,妖魔也好人類古獸也罷,皆是頃刻產生異化畸變,血肉鼓脹浮現膿血肉瘤,發出意思不明的痛苦嘶嚎。
形同袖珍版的小型肉山,墮入邪神眷族互相蠶食。
好在極古武修一方的武神強者也發現了血肉巨山趁機搞鬼,沒給祂繼續作怪的機會,一道劍光隔絕了雙方戰場。
那億萬萬觸須頃刻化作飛灰泯滅。
同樣也因這道隔斷劍光,陸安視野徹底受阻,再也無法看清天外戰場的景象,包括其他邪神與人類古獸方武神。
只能目睹那自天外逸散而來的滅世余波致使天地動蕩不安。
由于戰斗過于慘烈,第七圣域受其影響,世界邊緣正在不斷崩塌。
不知多少妖魔來不及逃脫,與世界殘骸一齊破碎埋葬。
眼睜睜目睹此方世界逐漸步入滅亡前奏,陸安深刻認識到了自己的渺小。
今天他算是明白,為什么藍星宇宙那邊要簽訂神戰不允條約了。
妖魔界的九重圣域,就是這么變成七重圣域的吧?
世界存亡之戰持續了很久很久。
時間在這里失去了意義,陸安也不知道究竟過去了多久。
親眼目睹一尊尊武道強者喋血隕落,與妖魔同歸于盡,從最初的震撼,漸漸感到麻木。
生命在此不值一提,就連數字也無法統計。
驅雷掣電的男子經過長久奮戰力竭而亡,與一頭雙翼大魔同歸于盡,互相捏碎對方的心臟,葬于尸山血海之中,天穹雷獄降下劫罰,仿佛在為其送行。
古之龍王葬在妖魔潮涌之中,臨死前將自己的雙翼撕扯下來,以大神通制成劍盾交給友人,浴血龍軀死而不僵,黯淡的滄桑龍眸遙望南方,殘留著一絲留念。
那里是來時的地方,亦是故土的方向。
蓋世女帝率領自己的帝朝殘軍沖入妖魔后方,燃盡最后一縷余火慷慨赴死,切斷來自上域的支援通道,以生命為代價絕地天通。
唯留一聲瀟灑大笑久久不息。
他們的逝去只是一個縮影,在這片世界戰場之上,每時每刻皆有大能英勇就義。
亦有人臨陣倒戈,顯露早已被腐化的丑惡真容。
不知過去多久,本就殘破不堪的天地發出悲鳴,半顆殘缺頭顱自天外飛來,重重砸在戰場之上。
那是只剩半張臉的殘缺透露,慈悲中夾雜一絲猙獰,死不瞑目的十字肉眸流淌漆黑膿血,像是被人用拳頭強行鑿爛,靜靜注視著這個世界。
肉摩陀!
天外神戰第一位隕落的邪神!
神隕消逝,天地同悲!
天穹下起黑雨,淅淅瀝瀝的雨聲哭嚎不休,似在為其哭喪。
肉摩陀的死亡,對武修古獸們而言無疑是個好消息,一時之間士氣大漲,攻勢更加猛烈。
然而好景不長,在此之后,一把古樸殘劍跨天而來,徑直斜插大地,引得一陣山崩地裂。
劍柄處握著一只斷手,手背上沾染一團紅白血肉,緩慢蠕動與斷手合二為一,皮肉緊密粘黏,睜開細小眼球窺探世間,已然分不清五指。
“劍宮主隕落!”
有人虎目含淚,顧不得悲切,咬緊牙關化悲憤為力量,拼了命去廝殺,死也要啃下敵軍一塊肉。
一尊又一尊邪神武神接踵喋血,為這場萬古僅見的世界之戰畫上終幕。
“故人陸續凋零,好似風中落葉,客死他鄉,終無法魂歸故土。”
一聲幽幽輕嘆,世界仿佛減緩了腳步,越來越慢。
世界戰場還沒畫上句號,勝負猶未可知。
但陸安大概能預見最后的結局了。
同歸于盡,第七圣域崩塌大半,雙方皆非勝者。
他凝神回望,內心掀起驚濤駭浪。
只見一位絕色女子正站在他身后,美人眉似春山淺淡,云鬢眉下是一泓清水的風淚眼。
烏云秀發,纖腰修腿。
以山水為衣,身周環繞繚繚青霧,赤足踩踏流火寒云,看上去頗為神異。
此刻她正以復雜的目光遙望戰場,眼神不經意流露一絲傷感。
“晚輩陸安,見過前輩!”
由于沒個人樣,陸安只得稍失禮數,晃了晃劍體。
他的語氣中難掩驚駭之意,猶如見了鬼一樣震驚錯愕。
實際上也差不多,畢竟任誰見到一個本該死去無盡歲月的存在出現在眼前,反應都會跟他一樣,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
他尚能保持幾分鎮定,心態已經是難能可貴了。
換其他人來,話能否說明白都是未知數。
“一縷不滅的虛妄執念而已,連殘魂都算不上,算哪門子前輩……”
女子自嘲一笑,眉眼盡是苦澀。
“我早已死去,神形俱滅,唯留一絲誅妖滅魔的執念茍存于世,非生非死非人非魔。”
“后來小輩,可否告訴我今昔是何年?”
女子揮手,散去這片徒增傷悲的景象,取而代之的乃是高山流水上的小小竹屋。
這是她生前曾在故土的家,只可惜早已回不去了。
神隕異界,葬在此地,只期盼有朝一日,能夠親眼見證邪魔盡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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