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河市市中心，高清監控密布，尤其是主要交通干道，監控設施多次更新換代，路面上發生的一舉一動，就算是等紅燈扣個鼻子，都能如實記錄。
違章行人車輛大幅度減少，是反常現象，作為道路交通負責人，想要弄明白原因，最好的方式就是查監控。
不查不知道，一查嚇一跳。
從以往違章數量最多的路段開始查看監控視頻。
近期的違章人員少，查找也很快速。
最初，是加班加點查看違章的交警看到戲劇性上演的一幕幕“空中糾察員行動”，震驚不已。
后來，被就截取的視頻文件轉發給交通大隊各級領導，看著比他們還愛崗敬業的鳥兒們，他們無法用語言表達自己的心情。
視頻的時間，繼續往前追溯，調查人員發現，更早時候，這些鳥兒還沒有拉幫結派，氣勢洶洶。
那時候，往往只有一兩只的小鳥，勢單力薄，孜孜不倦，勤勤懇懇，身體力行給違章人員“開罰單”。
一兩坨的鳥屎，對交通違法人員造成的心理傷害值，還不至于像現在這么高。
但也大大減少了慣性違法者的數量。
尤其是快遞送餐員，他們見縫插針的穿紅燈，逆行現象，急劇減少。
后來，隨著“糾察員”小鳥們勢力壯大，以及交通違法行為數量減少，“糾察員”最終形成了糾察隊，每次行動都是呼啦啦至少八九只。
近十只小鳥，大大小小，目標一致，對著某個人撒一泡鳥屎，造成的心理傷害，遠比單只小鳥巨大。
反正無論是交通大隊的單位領導，還是普通民警，看著那精彩的視頻，覺得如果自己是那些人，寧可不交警抓到罰錢，也不愿意承受這一份“難忘的經歷”。
視頻展現出來的證據，已經非常清晰了。
但是，基層工作，穩妥為上，為了保證這個離奇的判斷有足夠的說服力，交通大隊的領導，要親自驗證。
清河市文東區長明分局管轄下交通管理大隊當日值班民警齊輝，就從慈眉善目的趙副局長手中，接過了這個艱巨的任務。
他表情僵硬，心理罵罵咧咧，直嘀咕今晚不用值班的許龍帆真是好運氣。
身穿便衣，腳踩雨鞋，穿著抗擊洪水時單位發放的雨衣雨褲，頭戴著交通安全頭盔，透明防護罩拉下，全副武裝，根據領導指示，在深夜十點，身后有兩個負責拍攝記錄的同事。
齊輝找了一個相對安全的交通路段，賊頭賊腦，在紅燈亮起來的時候，闖過馬路。
一切順利。
清靜的街道上，行人稀少，車輛不多，齊輝的交通違法行為，幾乎沒有任何成本。
就算監控探頭拍到，也沒有人會特地因為此事找這類違法人員的麻煩。
犯錯成本過低，才是這一類違法事件，屢禁不止的原因所在。
闖紅燈之后，齊輝也不敢抬頭，只縮在安全頭盔里，用余光瞄來瞄去，心里七上八下，仿佛等著審判之錘落下的罪人。
錯了，應該說“審判之鳥糞”。
齊輝沖過馬路的速度很快，同事還舉著手里的拍攝裝置，在馬路對面等紅燈。
“來了。”突然，對面今晚跟他一起值班的周啟飛朝他比了個約定好的手勢，口型微動。
齊輝往旁邊空地跑了兩步，縮在雨衣里，一閉眼，然后確實感覺到有什么東西掉落在雨衣上。
“好了好了，飛走了飛走了。”周啟飛憋著笑的喊話聲，從馬路對面傳來。
綠燈亮了，負責拍攝的兩人走過馬路，收起拍攝設備，小心翼翼地幫助齊輝，將身上的武裝脫下來。
“我估算了一下，這一批鳥兒有六只，有一只好像還拉了兩坨。”周啟飛指著安全頭盔上黏糊糊的鳥屎，說道。
“我去，以后可別讓我再干這種活兒了。”齊輝一臉慘不忍睹的表情，“視頻里都拍得明明白白了，還得讓我跑出來，挨這一坨坨的玩意兒。”
周啟飛手掌在鼻子前扇了扇風，有點嫌棄地皺著臉說道：“還別說，這鳥屎，還挺臭的。”
“屎尿屁，能不臭嗎？”齊輝無語，他認真檢查了自己周身，確認沒被沾到，才松了一口氣，說道。
“周隊，我視頻發給趙局了。”交通大隊技術組的小陳操作著錄像設備，匯報說道。
“行了行了，趕緊撤了，干這行這么多年，第一次接到這么離譜的任務，齊輝回去請你吃夜宵，壓壓驚。”周啟飛說完，立馬準備帶人撤退了。
單位在馬路對面，面對幾乎空無一人的街道，周啟飛三人，沒有一個在綠燈亮起來前，踩到斑馬線上。
綠燈亮起，三人走過馬路，不知為何，竟不約而同松了口氣。
周啟飛正打算說兩句話，突然走在最后的齊輝大叫一聲。
“我去，什么玩意，是這鳥，什么情況，不是已經拉完了嗎？為什么還馬后炮！”齊輝的聲音里，透著難以形容的委屈。
周啟飛驚愕迅速轉身，看到齊輝表情痛苦地從褲兜里掏出一包紙巾，對著自己的頭發猛擦。
周啟飛只借著路燈的光亮，看到一只體型圓滾的麻雀，瀟灑拍著翅膀離開。
“這還能補刀？”技術組的小陳吃驚地張大嘴，愣愣地說道。
“哎呀，陳小歌，快來幫我擦一下頭發。”
“哦哦哦！”戴著眼鏡的小陳忙不迭地掏出自己挎包里的濕巾，幫齊輝擦拭頭發上的鳥屎。
用了足足四張濕巾，才勉強把齊輝不長的頭發上一坨灰白色鳥糞擦得看不出來。
齊輝一張臭臉，鼻腔里依然能聞到濃濃的鳥屎氣味，一路上，一臉糟心，喋喋不休地抱怨著。
“這主意太餿了！”
“難道視頻拍得明明白白，不是證據嗎？為什么要我們以身犯法，感情不是領導被噴鳥屎！”
“我怎么就這么倒霉，攤上今天值班啊啊！”
“哎呀，到底這鳥屎味，什么時候才能散去啊啊！”
“……”
交通大隊和分局的領導，也沒想到，原以為全副武裝試探一下，問題不大。
誰能料到，這些鳥兒，遠比他們想象更為聰明。
想必是看到齊輝脫掉身上的防護衣物頭盔，又賊摸摸地過來補了一泡。
領導很尷尬，但也只能盡量安慰齊輝，給他放了兩天假，讓他緩一緩受傷的心靈。
知道了原因，追本溯源，就不是難事了。
通過不斷分析收集來的視頻，幾只帶頭大哥鳥的細節大圖照片，被放到分局領導的辦公桌上。
怎么很眼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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