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一中文網 > 盛莞莞 > 第七百六十四章 一步之遙
  “我有時候真的會覺得他們是神經病。”孟搖光撐著臉這樣說。

  化妝老師正在給她補妝,其實拍這部戲她幾乎算是全素顏,只是偶爾需要添一下黑眼圈,席聽就比她慘多了,因為席老師在現實里是個愛健身的美男子,膚色永遠都健康充滿活力,所以每次拍戲之前化妝師都需要花很長時間給他調整膚色,好盡力呈現出一個哮喘病人該有的蒼白來。

  這會兒兩個人便正湊在一堆補妝。

  現搭的棚,來往人員多,他們一點不講究地坐在凳子上,在人群里毫不起眼。

  “不過比起謝驚蟄,還是谷雨的神經病程度更深一點。”

  孟搖光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

  “是嗎?”席聽卻一臉迷惑,“我怎么覺得谷雨這種性格還挺迷人的,夠神秘。”

  “因為你是受虐狂吧。”孟搖光毫不客氣地吐槽。

  “是嗎?難道這電影還能挖出我不為人知的一面?”席聽將信將疑,居然還挺高興,接著他又說,“不過你為什么會覺得她是神經病?我感覺你和谷雨明明就很像。”

  “……”感覺自己被攻擊了的孟搖光噎了一下,立刻冷冷看了過去,“哪里像?你少在這里胡說八道。”

  “冷漠絕情,事不關己,神秘感,都很像啊。”席聽數了幾點,又補充道,“哦還有,性格讓人捉摸不透這一點,最像了,老讓人忍不住好奇你身上發生過的一切。”

  “這是人類的窺私欲在作祟。”孟搖光面無表情地懟他,“你真惡劣。”

  席聽不痛不癢地聳了聳肩:“說回角色,你怎么能一邊覺得谷雨是神經病一邊還能把她演成這副模樣?”

  “這副模樣是什么意思?”孟搖光抬了下眉,很冷,“你嫌我演得不行?”

  “就是演得太行了。”席聽道,“我差點分不清戲里戲外,以為你一直都是谷雨。”

  孟搖光的神情緩和了一些,這才回答他的問題:“誰說正常人就不能理解神經病了?她的喜怒無常在我看來雖然神經病卻還是可以找到邏輯和動機的。”

  “……”席聽突然沉默下來,孟搖光半天沒聽到動靜,不由得朝他望去,正好對上男人高深莫測的眼神。

  “你想說什么?”

  “你沒聽說過嗎?”席聽慢吞吞地說,“只有神經病才能理解神經病。”

  孟搖光:……

  “依我看來,你和谷雨就是有著相似的內核,或者說,你們曾經有著相似的內涵。”

  最后這句話席聽是湊在孟搖光耳邊說的,正好補妝完成,他先走一步去拍單人的戲了。

  孟搖光在凳子上冷著臉坐了好一會兒,才起身去散了會兒步,等著拍下一條。

  ·

  這一場奔往海邊的冒險,戛然而止在廣場附近的公交站臺。

  原因看似是因為謝驚蟄又一次的呼吸急促,可實際上的原因,卻是谷雨那一句“就到這里吧”。

  大約是距離漸近,這里的風已經有些涼涼的水汽了,少女就站在灰暗的站臺和明亮的天光里,在亂拂的發絲間看著臉色蒼白的謝驚蟄,把話說得平靜安寧。

  這讓手里還拽著一個風箏一個木蜻蜓的少年顯得有些傻氣。

  他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谷雨說了什么:“什么意思?”

  “就是到此為止,不去了,不走了,我們回去吧。”

  “……為什么?”少年顯然無法接受,眼睛都睜大了。

  “你不是去過海邊嗎?你爸爸也說過,這里的海沒南島的好看,你都見過最好看的海了,這里的就算見了也沒什么意義。”

  “可你不是沒去過嗎?”

  “我隨便什么時候去都可以。”

  “你是擔心我坐公交會發病嗎?我們可以坐出租車,我來付錢就好!”

  谷雨眨了一下眼睛,抄在兜里的手抓緊那張車票,沒有說話。

  “或者你不愿意的話,我們也可以走著去!最多步行兩個小時,又不是不可以!”

  “到這里還不夠嗎?”少女截斷了他還要出口的話。

  謝驚蟄愣了一下:“什么?”

  “到這里,這一路的高鐵,還有公交車,以及廣場上看到的一切——這些還不夠嗎?以你差點兩次犯病的代價換取來的自由,這一點,還不夠嗎?”

  謝驚蟄突然失去了發言的能力。

  他愣愣地盯著谷雨的眼睛,少女的眼眸澄凈又幽深,如同一面深水做成的鏡子,清凌凌地映著人的臉龐,卻叫人無法從中觸摸到她本人的絲毫情緒。

  可下一秒谷雨便上前了一步,有些猶豫似的,抬手觸到了他的側臉。

  “等到你身體更結實一些的時候,再來換取更多吧。”

  她對他笑了笑:“總有一天你能攢到足夠的健康,先是和我一起坐公車到海邊,再下一次,就可以在海風里放這東西了。”

  最后一句里,她放下的手在那只海鷗風箏上彈了彈,讓海鷗翅膀發出了嘩嘩的聲音。

  謝驚蟄有些茫然。

  他突然墜入冰水的心臟好像又在這三言兩語間慢慢回暖,又添上了幾許不明顯的期待。

  “聽你這個說法,我們還可以來兩次?”

  谷雨無言片刻,盯著他噗地笑了出來。

  這個笑并不燦爛或漫長,卻因為短暫而更顯出一種情不自禁的真實意味來。

  “走吧,再不回去你妹妹的考試都該結束了。”

  谷雨毫不猶豫地往回走,謝驚蟄卻站在原地有些惆悵地朝前方望了好一會兒。

  他也不知道還剩下多少里路才能抵達海邊,可他知道方向,知道沿著這條灰色公路一直走下去,就遲早會到,于是只是這樣望著這條仿佛無盡頭的路面,他都會有種能聽見海潮聲的錯覺。

  但伸手按了按從上公交車開始就有些不舒服的肺部,他最終還是嘆了口氣,轉身跟上了谷雨。

  靠著腦海里對方才對話的回放,以及手里的木蜻蜓和風箏,少年逐漸清理掉沮喪的情緒,腳步又變得輕快起來。

  一心想著下次出行計劃的謝驚蟄,此時并沒有注意到,最開始提出去海邊的某個人,剛才始終都沒有朝那條路張望過哪怕一眼。

  她連一丁點的遺憾都不曾流露出來,就像當初在教學樓頂眺望天邊,問他大海是什么模樣,又把去海邊的路線一一細數了遍的少女根本就不存在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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