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他安靜地實在太不尋常。正常情況下人的身體都是會因為呼吸而微微顫抖的,顫抖就會引起鎖鏈的晃動。可一晚上了,我們都沒發現鎖鏈晃動,他就那么安靜地掛在哪里像是死了一樣。”衙役一臉疑惑地說。
厲行皺起眉頭:“確定還活著嗎?”
另一個衙役連忙回話:“這個是確定的。我時不時就會盯著他一會。雖然鎖鏈一直沒動,但是能見他的眼睛會眨,眼球會移動,千真萬確是沒有性命危險的。”
“好。”王運成滿意地點點頭,拍了拍那個盯著男人的衙役的肩膀,“你是心細的,很好,繼續保持。”
衙役興奮地瞪大眼睛:“縣……縣丞大人,是!我一定好好干!”
“嗯。”王運成點點頭。
另一人則十分羨慕地著自己的伙伴,心里暗暗發誓:我也要繼續努力,下次也要受到縣丞大人的鼓勵和夸獎!
厲行冷眼旁觀王運成收攏人心的這一幕,一言不發。
他不會打擾王運成的小伎倆,也不會參與進去。
此時此刻,他只在乎里面的那個人。
王運成終于說完話,了厲行一眼。
“打開門。”厲行說:“訊刑工具都搬過來。”
兩個衙役對視一眼。
這次他們不敢反駁厲行的話了,只得按照他的說法照做。
他們一路小跑著出去,生怕耽誤了王運成的大事。
厲行和王運成先行邁入牢獄中。
里面的男人似是睡著了,眼睛微微地閉上,只有時不時起伏的胸膛證明他還活著。
厲行卻是敏銳地發掘男人沒有完全閉合的右眼。
他冷哼一聲:“別裝了,我知道你還醒著。”
男人的眼皮顫抖了兩下,緩緩睜開。
他和厲行對視,眼睛里滿是嘲諷,開口道:“我還以為是什么人,結果是這么個小娃娃來審訊我,你們嵩明縣是沒人了嗎?”
厲行沉默不語,倒是王運成反應劇烈:“年紀小如何,照樣把你們都關進來了不是。”
男人卻不愿意理他,只是投去一個眼神,就默默閉上眼睛,一副不愿意溝通的模樣。
“你!”王運成沉下臉色。
無妨,待會定能打到他招供。
厲行嘴唇微動,說出來的話卻讓所有人震驚:“你是燕國人吧。”
男人臉上沒有動靜,捆住四肢的鎖鏈卻劇烈晃動起來,帶著男人旋轉。
好一陣后,男人才穩住身形,緩緩吐出一口氣來,睜眼問道:“你是怎么發現的?”
“原本只是猜測,”厲行勾起一邊嘴角,“不過,你方才的反應倒是印證了我的猜測沒錯,對嗎?”
“哈,哈哈。”男人笑出聲來,笑聲如此恐怖凄厲,讓搬著刑具回來的兩個衙役都不禁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就是如此笑,他四肢的鎖鏈居然都沒有絲毫晃動。
王運成聽見走路的聲音,轉頭見兩人進來,點頭示意。
厲行卻沒有轉頭,只是死死地盯著男人。
“其實很好猜不是嗎?”厲行說:“若非燕國人,哪里會有如此優秀的平衡能力,就算是在嵩明縣特質的鎖鏈上都能保持住平衡,只有情緒波動時才會引起反應。”
男人瞳孔猛地一縮,低頭勾起一個苦笑。
“沒想到啊……沒想到。”男人的聲音極其沙啞,“沒想到我竟是輸在了自己從小練習的柔術上。”
“不,”厲行搖頭,“你只是輸在不會隱藏自己罷了。”
他走上前去,撕掉男人臉上的人皮面具,一張熟悉的臉顯露出來。
“我說的對吧,燕國三太子。”
韓鈺成。
那人竟不是真正的探子首領,而是易容取代了指揮官的燕國人!
也是,否則能讓林貍輕易找到破綻的探子隊伍,又怎么能想出如此優秀的計謀潛入縣衙呢?
無非就是換了更優秀的人領導罷了。
明明已經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燕國三太子卻還是一臉囂張,盯著厲行的臉勾起一個邪笑:“行行啊,你可真了解我啊。”
“你啊,是不是早就把我了解透徹,就等著和我情投意合了呢?”
就是這個人,帶領燕國軍隊收復失地,并險些攻入隆金朝邊境。
更是這個人,讓燕國國主發出要求,讓厲行前往為質。
說是為質,其實是為了滿足韓鈺成的小癖好而已。
否則,隆金朝當今國主又如何會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讓厲行逃出京城呢?
為質好說,讓自己的親生兒子前去受辱,便是完全不好戰的他也全然做不到。
厲行便是心理承受能力再強,面對著韓鈺成的調戲也不禁面色鐵青。
他抽出一根長馬鞭,猛地揮在韓鈺成胸前。
啪——馬鞭瞬間劃破層層衣物,在他身上留下一道血痕。
兩下、三下……似是要將這些時日受過的屈辱全都還回去似的,厲行瘋狂地鞭打著面前的男人。
韓鈺成承受著疼痛值最高的馬鞭,臉上的笑容居然沒有消失,甚至越演越烈。
到最后,頂著一身血跡,哈哈大笑起來。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心里是有我的。”
厲行面色一凝,丟下手中的馬鞭,轉身離去。
還不禁低聲咒罵道:“瘋子!”
韓鈺成哪里不同,只是變態的內心讓他著厲行因為自己破防的模樣,心里的爽利遠遠大過了痛苦。
他在燕國本就是底層棄子,從小被欺辱,受過的傷挨過的打數不勝數。
這些鞭傷又不觸及性命,不過如此。
并非不能逃脫。
韓鈺成的柔術足以讓他穿過牢獄的柵欄,甚至在無人察覺的情況下逃出去。
他留到現在不過就是想見一面那個小男孩罷了。
三年前,他在邊疆的山上,遠遠見的那個扎著馬步,一臉堅毅的小男孩。
又轉過身去跟外公撒嬌的小男孩。
“呵呵……”韓鈺成又忍不住低聲笑道。
好,真是太好了。
厲行這個人,真是越來越有趣了……
剛一出牢獄,厲行就快步走到無人的角落,靠著墻壁緩緩滑下,癱倒在地上。
“這件事……越來越嚴重了……”
無盡的昏迷過后,時宇猛地從床上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