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惠貴妃輕輕放下茶杯,青蔥手指搭在桌沿,身體前傾,嬌聲道:“這可是行兒送回來的信呢。”
搖著頭嘆了口氣,惠貴妃竟執起手來抹淚。
“都說兒行千里母擔憂,行兒離家這段時日,反倒是他最惦記我這個沒用的母親,嗚——”
大顆大顆的淚珠滾落,皇帝也瞬間歇了懷疑的心思,伸出手來去擦拭惠貴妃嬌嫩的臉蛋。
“愛妃莫哭,你一哭,朕這心里也傷心得不行。”皇帝惺惺做派道。
“咱們行兒向來孝順的,是你這個做母妃的教育的好啊。”
惠貴妃從茶水的倒影中瞅他,達成目的后立刻擦干凈淚水,伸出手來,穩穩握住皇帝。
“皇上,那您和臣妾一起行兒的信件,好不好嘛~”她故意軟下嗓子,還扮做天真無辜的模樣對皇帝眨眨眼。
惠貴妃生怕厲行信件中提到敏感的詞匯,雖說那孩子向來謹慎,但她這個做母妃的也得照著,別叫生性多疑的皇帝誤會。
若能吹吹皇帝的耳旁風,以后登上大位就更有希望了。
皇帝聽見前半句話不禁皺起眉頭,心覺惠貴妃又開始僭越。
復又聽到惠貴妃的撒嬌,只覺得骨頭都酥了,想也不想地說:“好,愛妃說了便是!”
一封信而已,能有什么。
信封拆開,薄薄的紙張上承載著寥寥數語,卻叫皇帝眉間皺紋更深,不斷反復著,生怕自己理解錯誤。
啪——茶杯被重重摔到地上,碎片四散。周圍太監宮女跪了一地,大氣也不敢出。
惠貴妃靜靜地著皇帝,心中也是波濤四起。
若不是厲行這一封信,恐怕連她都被蒙在鼓里。
她扶著桌子,直直跪在地上,身板挺直,不卑不亢地說:“皇上”
“東山省雨水頗豐,預估今年收成甚好,呵呵呵呵。”
皇帝自嘲地笑起來,又伸出手臂,將桌子上的餐具一掃而空。
噼里啪啦的瓷器散碎一地,鋒利的瓷片險些蹦到惠貴妃臉上。
她卻絲毫不為所動,只是微微低頭,睫毛垂下,竟是和厲行不笑時的樣子有八分相似。
“皇上,此番實則是喜事一樁。”
“哦?”皇帝怒極反笑:“惠貴妃,你倒是說說,何來喜事啊?”
他幾乎將手中的信件懟在惠貴妃臉上。
惠貴妃深吸一口氣,在轟鳴的心跳聲中字字誠懇地說道。
“一則,此事暴露出了朝中不軌之人的心思;二來,暴雨之事在真正釀成大禍之前就被您知曉真相,來得及彌補。更況且……”
惠貴妃咬著下唇,猶豫片刻,終于還是說出了口:“更況且,四皇子不顧自身安危,一力挽救災難的舉動,更是象征著我們隆金朝未來的希望。”
心知自己說的話過于越矩,惠貴妃直接跪伏在地上,連嗑好幾個響頭。
皇帝沉默著她,神色晦暗不明。
好一會兒,他伸出手來,扶起惠貴妃。
“愛妃,”皇帝終于換回愛稱,“你說的有幾分道理。”
惠貴妃抬起身來,露出一個甜美的笑容。
卻沒敢站起來,或者是坐回椅子上。
很顯然,皇帝心中的怒氣還沒有消散,只是暫時被她的哄騙壓制住了而已。
沉默是最恐怖的存在。
帝王心最難測,你永遠都猜不到他下一秒會選擇什么。
惠貴妃深吸一口氣,雙手不易察覺地顫抖著,面上維持住勉強的鎮定,笑容如初。
她著皇帝,表情越發柔和,聲音也輕輕的:“皇上~”
“嗯。”皇帝表情不變,只是點點頭以示回應。
惠貴妃猶豫著開口:“您打算……”
“愛妃,午膳你自己用吧。”
皇帝站起身來,面無表情地轉頭離開。
“小關子,傳喚戶部……不,六部尚書都喊來,尤其是錢經武……”
隱約地,惠貴妃聽見皇帝如此吩咐。.o
她的心臟縮緊又松開。
錢經武……盡管他曾經是蔣安大將軍的手下,但自從大將軍消失后,此人的野心也是逐漸顯現出來,早就脫離了蔣家控制,獨占朝堂一隅。
惠貴妃在侍女的攙扶下站起身來,膝蓋隱隱作痛。
生厲行那年留下的病根,她的腿腳從來沒好過。
但惠貴妃沒在意這些,只是面無表情地揮揮手,屏退左右。
直到所有人都離開,她才扶著桌椅走到書架前,拿下來暑假最高處擺放的一套《資治通鑒》。
她的記憶力向來很好,厲行過目不忘的本事也是遺傳自她。
惠貴妃沒敢把信件內容寫下來,只是強行憑借記憶力破解密信中的秘密。
但這一次,她不再信任自己的記憶。
瞳孔放大,連紙張上的字都不太清,惠貴妃反復翻著手中的《資治通鑒》,寧愿是自己記性除了差錯。
但是顯然沒有。
通順的語句證明,她所破解出來的一切都是真實的。
她深吸一口氣,轉頭高喊:“明月,進來。”
“來了小姐,您有何吩咐?”
明月匆匆推門而入,對上惠貴妃的眼神時不禁打了個哆嗦,連忙反手將門反鎖。
“小姐,您……”
明月,是惠貴妃還是閨中女子時就侍奉在身邊的侍女,從家里當做陪嫁帶到宮中。
宮中所有的貼身事宜,也都是由明月負責。
鮮為人知的是,明月不僅是負責惠貴妃衣食住行起居用具的侍女。
更是惠貴妃蔣陽云出閣前,從小的練武陪練。
她的一身武藝,外加蔣安特意傳授的易容術。
可以說,放在實戰之中,即便是遺傳了蔣安天賦的蔣陽云也未必敵得過。
“明月,”惠貴妃低低喚著:“我需要你。”
明月一驚,連忙說道:“小姐您盡管說便是,明月絕不拒絕。”
惠貴妃垂著眼睛,湊到明月耳邊小聲說著什么。
明月心跳越來越快,驚呼聲脫口而出:“這可是大……”
惠貴妃連忙捂住她的嘴,死死地盯著明月的眼睛。
“我只有你一個人可以依靠了。”
惠貴妃說著,眼中幾乎積蓄滿淚水。
“明月,明月,你到底幫不幫我?”
無盡的昏迷過后,時宇猛地從床上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