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一中文網 > 夫人提離婚后楚少暴走了 > 第二十五章 振臂行 (8)
  從舉義第五日開始,張行和李樞便徹底分開了。

  后者帶著相當于預備隊的雄伯南以及一千留守士卒前往濟水,嘗試組織軍事力量攻下濟陰郡南半部,而前者則開始在東郡一帶進行巡視,參與放糧和頭領、降官的任職安排,同時還要組織和擴充部隊……放糧屬于黜龍幫的根本政治承諾,是拉攏民心的核心表達方式,任職安排屬于組織建設,軍事建設更不用說,當然不能說不是大事。

  事實上,這些工作也不是那么簡單的。

  比如說,張行剛走,不過剛剛過了衛南,還沒到白馬,牛達便當頭挨了一棍子,因為留在濮陽的魏首席公開要求牛達帶頭,將本縣大戶們集中起來,將平日放債的債條拿出來,當眾燒干凈!

  用魏首席的話說,放糧不燒債,豈不是脫褲子不放屁?

  牛達的反應很有意思,也不知道是誰在慫恿,他當場表態,作為黜龍幫在本地的舵主兼本地最大豪強,他愿意帶頭燒債……而且他也自陳懂得這里面的道理,無外乎是收買人心嘛……但他希望當著張龍頭的面燒債,而不是因為魏首席幾句話便來燒。

  魏玄定氣了個半死,卻發現自己居然無可奈何,然后意外的收斂了許多。

  就這樣,也不知道是本來的計劃,還是魏首席的臨時起意所致,在東郡七縣放完糧食后,黜龍幫復又開始在東郡境內進行大規模燒債行動。

  而這個舉動,直接引發了外溢效應。

  具體來說,是周邊城鎮在黜龍幫大部分軍事力量南下的情況下依然出現了自發的暴動,但值得一提的是,這種暴動并不是都帶來了好結果:

  比如,位于東郡與濟陰中間被夾心的韋城迅速投降,這屬于理所當然;

  與濮陽隔河而立的汲郡澶淵直接城防告破,落入本地幫派、豪強之手,隨即,沒有黜龍幫力量布置的這座城立即主動派人渡河來接洽,尋求投靠,這就是屬于意外了……可也不好不去接,唯獨隨之而來的軍事風險,也讓人感到麻爪就是了;

  與此同時,隸屬于東郡卻緊挨著梁郡的封丘,反而暴動失敗,封丘令林諄在這場暴動后停止了觀望,封閉城門,向坐鎮滎陽的相公張世昭請求援兵。

  消息傳到,張行立即以徐大郎出兵封丘,以牛達出兵接管澶淵。

  然后自家繼續燒債。

  十月初三這一日,不知道是不是巧合,李樞帶著王五郎、單大郎與尚懷志在南線,徐大郎在西線,牛達在北線,幾乎是同時與官軍爆發了正面的沖突。

  而與此同時,對此毫不知情的張行則領著北地面癱老鄉賈越與兩百甲士,抵達了離狐。

  離狐這里,是黜龍幫老早有布置的地方……這里位于單通海、王叔勇與徐世英三人勢力范圍的包圍之內,本地的幫派、豪強、官吏多與黜龍幫交通,非只如此,離狐縣長柴孝和出身關西,與李樞的私人心腹班底、參加過楊慎謀逆事的杜才干是早年的至交,所以在杜才干回到李樞身邊后,柴縣長也立即就被拉攏了過去……正是因為如此,舉義時黜龍幫根本沒有分出什么額外力量,只派出了杜才干與柴孝和聯手,便輕易取下了此城。

  “見過張龍頭。”

  “張龍頭連日奔波辛苦,先請入內歇息。”

  “兩位辛苦,諸位也都辛苦。”

  可能是一個經歷了一次長期逃亡,另一個地位較低(區區縣長,甚至不是縣令),也可能是單純的意識到關西人在這里最好不要亂出頭,杜才干與柴孝和倒是意外沒有名門大族的傲慢,反而姿態拿捏得當,做到了不卑不亢。

  而張行之前查驗放糧倉儲,已經往此地來了一次,倒也算是輕車熟路。

  一方帶著兩百甲士,一邊帶著一群本地義軍,雙方在城門外寒暄完畢,便徑直入內。

  入城后也沒有什么不顧一切就接手工作的革命熱情,而是老老實實與隨行甲士還有城防軍一起吃了一頓工作餐……有過一次經歷,本地人似乎也知道這位的脾氣了,沒有整出幺蛾子出來……主菜也很合適,是腌藠頭炒臘肉,配的是秋后新面扯的大碗面條。

  藠頭是一種類似于蒜頭的玩意,但更方便腌菜,上得了臺面接的了地氣,還有葷腥,誰吃都不尷尬。

  吃完了飯,張行讓賈越帶領甲士在縣衙周圍布置妥當,然后自己堂而皇之下了黃驃馬、拎著無鞘劍,上了縣衙大堂,坐上了人家柴縣長的位置,這才開始了正式的工作。

  “上次的賬目虧空有說法了嗎?”

  “有的,應該是之前三征東夷時,圣人……那位陛下從北面經過時,莫名派遣了一支靖安臺的人南下,非說是此地一個大戶人家偷了御馬,很是鬧了一場,那家人也家破人亡的,而那家人素來是本地兩個鄉協助征糧的關鍵,偏偏下官又是新上任的,秋收前就想著要聚義了,沒有太多心思在上面,所以賬面上才出了大岔子……屬下委實慚愧。”

  “我曉得了……薛太保嘛,顧頭不顧腚,手段也糙。”

  “……”

  “還有那件事情,你們兩個想的如何?”

  “張公,我們想了一下……離狐周邊都是咱們舉義成功的地方,又是個小縣,接下來招兵,無外乎是出千五百人的兵額,五百用來守城、治安,一千人做軍,必要時交與幫中大頭領統一使用調度便是,也無須有什么領兵之能……如此,既沒有再專任一位領兵頭領的必要,也沒有分列開來的必要……我二人在離狐,委實沒必要分開外調。”

  “你們可想清楚了?以你二人的在幫內的名分和此番舉義的功勛,只要前方局面打開,都是可以各居一縣,做個穩妥舵主,主導一方的,留在這里,總有一人要為副。”

  “我們想清楚了,屬下愿意為副。”

  “那就好,那就好,杜為正、柴為副,事情你們商量著來,名義上別出錯就行……其實,將來的事情還得你們這種經驗豐富,又有資歷的官員來做……一潮起,要攻城略地,是武人當道,一潮再起,說不定就要看你們的手段了。”

  “張公……說的是。”

  “多謝張公寬宏。”

  一番交談,幾乎是片刻便將上次來的兩件事首尾處置了,所謂看起來很嚴肅的組織問題,張行也沒有深究,而是主動認可了這兩人自我安排。

  想想也是,一群幫會盜匪,便是有幾個文化人,難道真能脫了草臺班子范疇?真正有水平的人,誰拿幫會體制架到地方官上?而且誰家的最高領導層虛弱到沒法罷免下面的頭領?

  其實,他張三郎此時一意干的,也不過是照貓畫虎,努力弄點組織架構,希望在將來的風浪中起點作用,是好是壞,合不合時代,一概不知。

  但無所謂,出了問題再改嘛,而且有總比無強,管你三七二十八,先把攤子鋪起來。

  類似的,還有放糧、燒債,以及隨后準備進行的清查田畝這些事情……張行的心思也非常簡單,做了比沒做好,對的總比錯的強,能收一分人心是一分人心。

  總不能燒債還能把民心燒沒吧?

  “那這次來的事情你們應該曉得了吧?”處理完舊事,張行根本沒有耽擱,繼續在堂中發問。

  本地縣長柴孝和猶豫了一下,似乎是想說點什么。

  但杜才干卻直接開口應聲:

  “已經接到行文,城中十五家富商、三家素來放印子錢的幫派、一家道觀、十家豪強,無人敢違逆義軍威勢,如今都帶著債條聚集了起來,正等在十字街上,只等張公來處置……賈頭領也帶部分甲士先過去維護住了秩序,斷不會出錯。”

  張行滿意點頭,卻還是絲毫不耽擱,直接拎著無鞘劍起身,往外面去了。

  杜、柴二人也趕緊跟上。

  出了門,雖只有兩三百步遠,張行還是翻身上了黃驃馬,然后杜柴二人騎馬跟上,一眾義軍持刀荷槍環繞,舉著紅底的黜字大旗跟上,一副脫離群眾人模狗樣的姿態……但這個真沒辦法,這是張行這區區十幾天的根據地巡游得出的經驗。

  對上很多義軍內部的小豪強、小幫派頭子,甚至包括面對很多士民百姓的時候,這幅排場是真能頂用。

  不然,他們是真的會給你整一些匪夷所思的活來。

  來到十字路口,圍觀百姓早已經將路口堵得水泄不通,并且議論紛紛,情緒飽滿,似乎對著義軍所有的一切都抱有極大熱情,對著任何人任何事都敢指指點點,喧嚷聲一時遮蓋住了一切……說一千道一萬,毛病再多,再是草臺班子,之前的放糧都是毋庸置疑的德政、善政,總比毛人圣人和他爹巴住倉儲不放手,只進不出還要逼死人高幾個檔次……所以,短期內老百姓對義軍的熱情與認同感毋庸置疑。

  而張行翻身下馬,將“黜”字大旗立起,往布置好的桌案后一坐,稍微清了清嗓子,便帶著真氣對前面一伙子朝自己行禮的人禮貌喊了出來:

  “你們都是自愿來燒債的嗎?”

  “是……”

  “自愿的。”

  下面有氣無力、稀稀拉拉響了幾句,然后便是一陣圍觀百姓的哄笑之聲,這不是廢話嗎?誰敢說不是自愿的?不是自愿的就不燒了?你當義軍的刀槍是假的?

  “自愿的就好。”張行慈眉善目,繼續認真來講。“也希望諸位賢達不要有怨氣,你們既是放的起錢的,那多少看過一些古時小說的,至不濟也是讀了史書的,也都該知道,既起了義軍,這種事情便免不了……而且,亂世之中,舍了錢財,換了人心,從來都是不虧的……今日之后,多少會有些鄉親念著你們的義氣,到時候拉你們一把,免得爾等全家傾覆。”

  “是是是……”

  “曉得曉得……”

  “大龍頭說啥就是啥……”

  下面又是一陣哄嚷與附和,而張行隱約聽著還是有怨氣,但也懶得多計較了,直接點頭:“那將債條與我看過吧!”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此言一出,圍觀的老百姓倒也罷了,下面這些要燒債的富人,以及身后兩位關西出身的名門頭領,外加一群本地義軍小頭目,反而陷入到了一絲停滯與遲疑之中。

  似乎還有點慌亂姿態。

  “拿來啊?”張行一時不耐,連連催促。

  “張大龍頭,不是我們自己燒嗎?”一名富商打扮的人看了一眼那面紅底的“黜”字大旗,沒有忍住上前。

  “是啊,大龍頭。”一名似乎還有些眼熟的本地義軍頭目也站了出來,語氣真誠。“一群放印子錢禍害老百姓的,殺了都活該,何必那么麻煩?”

  張行目光掃過這名從自己身后冒出來的理論上的下屬,一言不發,但渾身卻是字面意義上冒出一股沁人心脾的寒氣出來,十月小陽春,午后陽光明媚,所以整個街口,幾乎瞬間便有些仙氣彌漫的感覺。

  而且這股寒氣還在不住的擴大。

  那義軍頭目停了片刻,面色發白,到底是連帶著其他幾個小頭目直接縮了回去,而張行也這才轉過身來,對那富商招手:

  “拿來,我這人素來喜歡多事,而且是喜歡在好事上較真……放糧喜歡查賬,燒債也喜歡看借條……說句不好聽的,若是你們誰家利息過高了,誰家喜歡放給孤兒寡婦,誰家喜歡讓人拿兒女抵債的……真以為我不敢殺個血流成河嗎?”

  那富商晃了一晃,臉色也不好看起來,但還是上前將懷中準備好的一大摞欠條奉了上去。

  張行翻開來看,不過看了一半,便果然讓他挑出來幾個直接放給女子的欠條,也有好幾個寫明了要拿兒女做奴抵債的,心中冷哼一聲,只將這幾張單獨撿出來,放在一旁。

  然后,他繼續往下看,卻似乎沒有什么問題了。

  便是抽出來這幾張,放在這么一堆里一比,似乎也不是什么太過分的比例來,便將債條盡數卷起,準備呵斥一二,直接過了此人的賬目……不過,當他抬起頭來時,卻有些驚訝的看到那名等待自己的富商居然有些失望之態,非只如此,其余幾個富商似乎也都在緊緊盯著自己。

  見到這一幕,鬼使神差一般,張行忽然又回頭去看那名剛剛說話的義軍頭目,卻發現此人居然有些釋然與放松。

  張大龍頭若有所悟,再度去翻那些借條,翻了足足三遍,然后猛地一個激靈,將其中一張借條給挑了出來,繼而目瞪口呆。

  周圍開始有人兩股戰戰了,杜、柴二人也對視了一眼,深深低頭,準備迎接可能的麻煩事。

  “誰是張清水?”張行扭頭來問。

  一時無人做答。

  “我問你們,誰是張清水?”張行身上寒氣四溢,灰白色的寒冰真氣直接在身邊翻騰起來,比之剛剛猶勝一籌。“這個前日晚上匆匆借了人家二十貫文的張清水是那位豪杰?!”

  一名義軍小頭目承受不住,直接出列,當場下拜,然后卻語出驚人:“大龍頭!不是俺領的頭,聽說要燒債,幫里頭目都去借了……按照擴軍的職務,隊將每家借五十貫,俺們伙長每家借二十貫,什長、伍長也借了三五貫文!”

  聽到這里,周圍義軍頭目呼啦啦一片,直接跪了一半多,圍觀百姓也轟然起來……眾人這才曉得,這是義軍頭目們知道要燒債,臨時聚眾去強借了錢。

  張行見到這一幕,非但沒有生氣的意思,反而笑了笑,只是來問杜才干:“剛剛在縣衙里面,柴頭領想說話,杜頭領壓過去了,是因為這個嗎?”

  “回稟大龍頭,法不責眾。”杜才干趕緊出列,尷尬以對。“譬如一千五百員額,正好十個隊將,都是舉義的功臣,而據屬下所知,聽說北面開始燒債,其中足足有八個人連夜借了錢。”

  “不錯了,還有兩個知道忍住呢。”張行繼續笑問。“我剛剛還有點奇怪,為何離狐這地方只是一個小縣,卻富商多于豪強,與其他幾個縣稍有不同……如今看來,只是因為商人好借錢吧?”

  “自然如此。”杜才干尷尬一時。

  “無妨。”張行站起身來,正色朝身后本縣義軍頭目們來問。“借了錢的,可還有沒站出來的,或者沒來的?!”

  又有幾人出列下拜,還有人直接報了姓名,說誰誰誰在何處執勤沒過來,張行倒也耐心,只讓杜才干去找人。

  過了好一陣子,大約人都到了,直接在十字路口對著縣衙那邊烏壓壓跪了一片。

  張行這才去看那些富商:“可還有臨時借了你們錢不在這里的?”

  富商們早已經不是之前姿態,有人面露喜色,有人冷眼旁觀,有人面露惶恐,但此時被問,面面相覷之余卻多搖頭……可能還是有漏網之魚,但這個架勢,也無所謂了。

  “我再問你們幾件事情。”張行得到回復點點頭,復又來看那些義軍頭目,依舊慈眉善目。“是賞賜沒發,還是軍餉沒定?”

  義軍頭目們也多搖頭。

  “所以,就是貪心不足?”張行追問不及。

  “俺是看其他人都借了,不借怕被其他人排擠。”有人忽然抬頭高喊。“大龍頭,俺沒有誠心壞了黜龍幫跟義軍的名頭。”

  “說得好。”張行即刻伸手點了對方。“這般說的,多少心里還能明白,這是不對的,沒把造反后劫掠敲詐當成什么理所當然……真要是這樣,咱們黜龍幫造什么反?跟著大魏朝廷欺壓百姓不好嗎?何況還是鄉里鄉親?我問你,現在讓你把錢還回去,你愿意還嗎?”

  “俺愿意!”那人如釋重負。

  “俺也愿意……”又有人匆匆來喊。“就是得了錢后,又是接濟鄉里,又是去買地的,昨日臨時去買了五十畝好地,委實錢不夠了……”

  “差了多少?”張行認真詢問。“退三十畝,留二十畝,錢可夠?”

  “那樣還是差了四五貫……”

  “那就留二十畝,剩下五貫文拿官錢與你,算是預支的軍餉……與他類似的,都可以預支半年軍餉……若是還還不上,也可以說與我聽!”

  眾人七嘴八舌,多是在張行的威壓下愿意服軟退錢,但也有幾人一直梗著脖子,拒絕開口,比如一開始那個站說話的。

  “你叫什么名字。”等了一陣子,張行終于也喪失了耐性,當場點了那人。

  “我叫單正!”那人在地上抬起頭來,昂然相對。

  “怪不得……借了錢嗎?愿不愿意退錢?”

  “借了,不愿意退。”

  “為什么?”

  “因為之前本城舉義,我功勞最大,何況我姓單,這事便是要處置,也該我家大郎來處置!”那人梗著脖子繼續來言,見到張行面無表情,不怒不喜,反而膽子愈大。“再說了,憑什么別的地方舉義了,府庫隨便拿,我們只賞了兩成財帛?憑什么別的義軍事后都可以分女子財貨,我們連找一些富戶索些錢用都不許?大龍頭這么做,遲早要失了人心的!傳到前線,也不好交代!”

  “張龍頭!”杜才干也趕緊上前勸說。“單大郎在前線,何必為此事壞了單大郎義氣?”

  張行怔怔聽完,似乎是在發愣,卻忽然扭頭去看賈越,言語干脆利索:“你還看著干嗎?沒聽到嗎?便是為了單大郎名聲,也該速速殺了此人全了單大郎義氣?”

  杜才干懵在當場,那個姓單的也有些茫然。

  倒是賈越,明顯輕車熟路,雖也蒙了一下,可還是立即帶著十幾個有修為的甲士一擁而上,就在眾人眼前按住了那人,然后拖將出來,只一刀便輕易殺了此人,復又割掉首級,拎著來看張行。

  “你割腦袋干什么?”張行無語至極。“其余幾個一直沒吭聲,也一并殺了!”

  此言立即引發了些許騷亂,幾名之前跟著那人保持對抗姿態的頭目立即嘗試去拔刀對抗,卻不料周圍甲士蜂擁而來,許多下跪的同僚也直接撲來,須臾便將他們制服,然后依然一人一刀,如行刑一般輕易處置了。

  此時,周圍來看熱鬧的百姓早已經驚嚇遠離,幾名富商、豪強也都駭然。

  張行只是端坐不動,讓人將百姓喊回來罷了。

  過了好一陣子,隨著部分圍觀百姓重新回來,張大龍頭方才再度開口,卻是對著那些富商了:“你們怎么說?可還有冤屈?”

  富商們早已經面色發白,只能作揖不停,少數開口的,也有些言語混亂了。

  “那好。”張行也點點頭,卻又再度伸手。“日頭尚早,咱們繼續來看借條……”

  眾人面面相覷,卻只能將借條繼續奉上。

  這一回,張行只將新寫的借條挑出來,繼續來看,看了一圈,終于又笑了,乃是指著那名道士來問:“青帝觀這么喜歡放印子錢嗎?還喜歡讓人家拿兒女抵債?”

  道士不敢吭聲,只能以頭搶地。

  張行努了下嘴,下一刻,賈越輕車熟路,又是上前一刀,輕易將道士殺了……仿佛回到了他當日在張金秤跟前一般。

  接下來的事情,終于回到了眾人之前對今日的想象中,火盆舉起,除了那個道觀整個要被沒收外,其余各家,都是自家拿著自家借條去當眾來燒。

  而且按照張行要求,每燒一張,還要當眾喊將出來:“黜龍幫恩義,某某何年何月多少錢免!”

  喊得有氣無力還不行,還要重喊!如此連續不斷,終于重新點燃了圍觀者的熱情,就好像之前放糧一般,歡呼雀躍,奔走相告,以至于堵塞街道。

  與之相比,地上的幾具尸首,早已經無人理會了。

  但是,張行卻不能視而不見。

  傍晚時分,借條方才燒了個干凈,而這位黜龍幫大龍頭也站起身來,卻沒有往身后縣衙折返,而是不顧體統,直接躍上身前幾案,吸引了所有人注意力后,對著身前火盆、尸首、義軍頭目、富商豪強,還有數不清尚在振奮情緒中的城市貧民百姓與聞訊趕來的農民,又一次開了口。

  聲音經過真氣加持,顯得中氣十足:

  “今日燒債,有一言明告上下,非是不許爾等升官,也不是不許爾等發財,只是黜龍幫起兵,本為百姓,剪除暴魏,也是為安定天下,讓天下人有好日子過!故此,誰若是會錯了意,本末倒置,一意孤行,那么臨到死前,也請不要疑惑……今天的事情,還要勞煩諸位鄉親轉告出去!若是不記得許多,那么‘黜龍幫起兵,本為百姓’這句話,也是足夠的。”

  說著,張行就在案上團團作揖,然后徑直跳下去,牽著黃驃馬往回走了。

  士民百姓,一開始茫然,然后繼續歡呼,也不曉得到底聽進去了沒有,倒是那些富商豪強,不免色變,猶豫了許久,方才低頭離開。

  至于周圍義軍頭目,自然紛紛啟動,跟隨張大龍頭往縣衙這里走來。

  而走到縣衙那里,張行一邊拴馬,一邊裝若無事,看向了杜、柴二人:“你們之前說,是要以杜頭領為本地舵主之正,柴頭領為副,是也不是?”

  二人趕緊頷首,同時緊張起來。

  “換過來。”張行當眾拍著馬背吩咐。“你二人是左翼頭領,照理說我不該越俎代庖,但杜頭領大節稍遜柴頭領半籌,為將來著想,自家內里調換一下,應當無礙吧?”

  杜、柴二人尷尬一時,但馬上,杜才干還是當眾俯首:“屬下慚愧,愿依張龍頭所言。”

  張行這才拂袖入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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