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寶儀一貫敏銳，她敏感地察覺到，有什么東西在他們兩人之間流逝，像是抓不住的沙子。
她望著狄萬遠那有些狼狽的背影，不知為何，感到鼻子一酸，抑制已久的眼淚在這一刻不受控制地流了下來。
元寶儀在父母面前一直都是潑辣不好惹的形象，自從七歲以后，元守正和元趙氏便沒見她哭過。冷不防見到她掉眼淚，夫妻兩都手忙腳亂了起來。
元守正急忙說道：“哭什么呢，萬遠待你這么好，你該欣慰的，你沒看錯他。”
萬遠這回回去，定是為了他們兩的婚事奔波。而且他還記掛著寶儀，給她帶了禮物。元守正十分欣慰，覺得這親事很穩。
元寶儀覺得她爹真是太天真了。她對萬遠的性子十分了解，萬遠他只說了要回去和他爹討論這事。從頭到尾，他都不曾說過會想方設法說服他父親，也不曾說讓她相信他。
在知道他們家和堂哥斷親后，他果然后悔了吧。
元寶儀沒和父親解釋這其中細微的差別，她打開了盒子，盒子里是一枝分外精美的珠花。
她壓下了心中的酸澀，將珠花插在發髻上，揚起了笑臉，“好看嗎？”
“好看，咱們家寶儀最好看了，這珠花特別襯你，萬遠他有心了。”
元寶儀心中卻歡喜不起來，只是在猜測，他會什么時候同她說出拒絕的話呢？
會不會連見都不敢見她？
……
狄萬遠回家后，第一時間將這事告訴自己的父親。
狄父顯然也被震驚了一回，“此事當真？”
狄萬遠點點頭，心情煩悶得不行，“他們家昨天就到京城了，為了親事和榮郡王吵起來，現在住在客棧中。他們還打算買京城的宅子就此住下來。”
狄父皺眉，“元隨君真做得這么絕啊，那可是他叔叔啊。”
狄萬遠畢竟去過廣寧縣，對這些了解要更清楚一些，“雖說是叔叔，但先前沒相處過，本身就沒什么感情，而且又是養父那邊的關系，那就更隔了一層了。元隨君不會為了他，扎長公主的心窩。”
在回來的時候，狄萬遠也想明白了這件事。
狄父想起了從準國公夫人淪落成平民的妹妹，只想嘆氣，他仍有些不死心，“你說，他們會不會只是故意做戲給我們看？”
狄萬遠可不愿意用自己的將來賭博。萬一等他將元寶儀娶進門了，元隨君不認這門親，那他不就白白損失了一方助力？他并非嫡出，生母那邊都是仆役，哪里幫得上他，妻族的勢力，對他來說尤其重要。
他說道：“元叔沒那城府在我面前遮掩。”
狄父說道：“先拖著，你這些時日，繼續哄她，別在她面前露餡了。蘇悅靈的生辰宴將在皇宮中舉辦，太后親自操持，這也就是這兩天的事情了。倘若蘇悅靈這回宴席沒帶他們一家的話，那就說明他們是動真格了。”
他也會找人去試探著問一下這事。狄家和元家沒有交情，這回不在邀請的范疇內。
狄父也不得不感慨，蘇悅靈還真是夠受寵的。一個尋常的生辰禮，太后都生怕委屈了她。
狄萬遠頷首，心中有些慶幸。他在去年下場果真是正確的選擇，因為有了秀才的功名，他在父親心中不再是純粹的棋子。所以這回父親才沒想著犧牲他。
狄父說道：“其實最好的人選還是元寶姝。”
只是元寶姝現在出門陣仗不小，兒子想要避開她身邊的下人同她私相授受，可以說是難如登天。正因為如此，他們才退而求其次，選了元寶儀。
元寶儀的確更好哄騙，但架不住她在元隨君和蘇悅靈心中的地位不夠啊。
……
二月二號花朝節，也是蘇悅靈的生辰。
不知不覺中，她都來到這世界五年了。
蘇悅靈一大早便帶著家人一塊進宮，等看到那生辰宴的陣仗后，她直接沉默了。
這宴都擺了二十桌了！皇親國戚基本都被邀請了個遍，一些公侯府也都沒漏下。
太后還跟蘇悅靈說道：“我知道你不喜歡太高調，所以特地篩選掉大部分，把宴席控制在二十桌。”要不然她能擺一百桌以上的宴席！
蘇悅靈：這大概就是長輩的愛吧？真的很沉甸甸。
她坐在太后和長公主旁邊，長公主正給她看壽禮清單。
好家伙，單單靠這生辰宴，蘇悅靈又可以發一筆小財了。受到邀請的人，都特地準備了一份生辰禮。固然比不過給皇帝的，但價格也不低了。
嗯，到時候單子她肯定得留一份，這在以后都要回禮的。回禮一事有鄭嬤嬤，蘇悅靈并不操心。
一貫清冷的長公主也帶著淡淡的笑意，她拍了拍蘇悅靈的手背，“等下我也有東西要給你。”
蘇悅靈收長輩的禮物一點壓力都沒有，她還好奇問道：“什么禮物？”
長公主輕描淡寫說道：“只是一些寶石翡翠，你正好能拿來打首飾。”
她也聽說蘇悅靈喜歡亮閃閃的寶石，大部分首飾都不會佩戴超過兩次。也有人在長公主面前含沙射影說蘇悅靈太過奢靡，長公主只覺得這些人太閑了，只會盯著別人的服飾。悅靈又不曾用民脂民膏享受，她花的銀錢，都是自己賺的。她私底下甚至還貼錢建那個慈幼所，慈幼所現在都收留了一百多人了，那么多張嘴，也沒見她抱怨過，更不曾用此事來刷名聲威望。
那些背地里詆毀她的，連她的一成都做不到。
長公主親熱地將蘇悅靈散落的一縷發絲別在耳后，說道：“我看你的首飾不算多，昨日佩戴的那紅寶石簪子，都佩戴過三回了。”
“我那里有成色更好的紅寶石，到時候你一塊拿走。”
她也就這么一個兒媳婦，不給她，還能給誰？最多就是留一部分給侄女。
蘇悅靈懂了，長公主這婆婆肯定看到她佩戴那紅寶石簪子，覺得她受委屈了。
有種委屈，叫長輩覺得你委屈。這種情況下，當然得順著長輩的意思，哄他們了，蘇悅靈說道：“我也覺得自己的首飾不夠多，都沒法讓我三百六十五天，天天不重樣，多虧您惦記著我，不然我連個像樣的簪子都沒有。”
其實她這幾年收到的賞賜和自己定制的倒是不少，但架不住蘇悅靈的眼光比較挑剔，大部分都看不上，要么放庫房生灰塵，要么就是送人。自己得用的釵子都沒兩百只。
幾個打扮華貴的夫人正要過來請安，跟蘇悅靈這壽星慶賀，聽到這對婆媳凡爾賽的話，整個人都不好了。
就蘇悅靈那樣，還好意思說自己簪子不夠？和蘇悅靈一比，她們都要成乞丐了。
一時之間，殿內打翻了好幾瓶的醋，酸味撲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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