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容季忍不住喝了口茶，平複一下自己的心情。
他看了看一臉認真的使臣們，確定他們還真沒說假話。
見過公主和親的，他還是頭一次見到把王子送過來和親的。
隻是轉念一想，他便覺得這事的確具有可操作性。先前拒絕朝顏公主這樣的美人，隻是不想要自己後宮多出一個異族公主，更不希望有人利用起這層關係來謀取利益。他的後宮，可經不起更多的震蕩波折。
但巴特爾這事不一樣，他更多的是狄族明麵上送過來的質子。指婚後，讓他留在京城，賞賜他一個宅子，給他一個虛職供著他即可，掀不起什麼風浪。
至於聯姻對象……
容季自己的女兒還小，不可能嫁給巴特爾。而且就算年齡合適，他也不會那麼做。那可是他的掌上明珠，就算要嫁，也要嫁文武雙全人品端正的君子。
對於巴特爾的婚事，他並不太著急。京城中肯定會有心動的人家，到時候從中挑選適宜的對象即可。
即使巴特爾王子是質子，但隻要他這吉祥物還在，容季肯定還是會給他們夫妻一些榮光。保不齊就有好些勳貴看上這點，主動請纓。而且巴特爾不能生，他的妻子身上也不需要承擔繁衍子嗣的工作。
他露出了溫和的笑容，“狄國的誠意，朕收到了。這事朕允了。”
從容季這邊得到肯定的答複，使臣們也分外高興。
等巴特爾王子聯姻一事定下，他們也可以重新返回家鄉。
容季還吩咐禦膳房備了一桌好宴招待他們。
說起來，因為隨君和悅靈的緣故，狄國的使臣現在都不樂意找大夏人拚酒。想到這事，容季便想笑。
隻是等他用過宴，麗妃的奶娘前來覲見，他便笑不出來了。
對於麗妃，容季自然是喜歡的，不僅是因為容貌，還有性情。麗妃性格風風火火的，沒什麼城府，情緒都寫在臉上，這些年來也和皇後處得頗為和睦。
卓家的算盤他也看得出來，卻沒打算如了卓家的願。卓家那小姑娘和她母親一樣，眼中寫滿了野心和傲氣。真讓她進宮的話，這皇宮的安寧都要被壞了。
他這段時間，放任對方打著侍疾的名頭入宮，甚至傳出那些影影綽綽的流言，隻是為了在他們飄飄然之際將卓映藍指婚，敲打卓家。至於卓映藍是否會因此名聲受損，那都是他們自找的。
隻是他沒料到，卓家比他想象中的更心狠。
麗妃的生病並非意外，卓映藍甚至還在麗妃的藥中動了手腳，導致麗妃纏綿病榻多日。
麗妃的奶嬤嬤仇氏憤憤不平說道：“再繼續讓六姑娘侍疾，娘娘這條命都要被伺候沒了。”
她先前還納悶，她家娘娘身體一貫很好，怎麼一個小小的風寒卻拖到現在，原來是有人嫌娘娘擋了他們的路。
仇氏越發為自家娘娘感到不值，眼眶都紅了。她也沒有什麼家醜不宜外揚的想法，對她來說，卓家如何她無所謂，她心中最重要的除了自己的孩子，就是娘娘了。仇氏有些後悔，自己以前居然還曾經勸娘娘多為家族考慮，卓家根本不值得娘娘的一片肺腑之心。
“好、好一個卓家。”
容季麵無表情，聲音聽起來平靜，卻宛若暴風雨前的寧靜。
“現在也到了該給麗妃煎藥的時間了吧。”
仇氏點點頭，她不久前將上一頓的藥渣留下，拿去偷偷給太醫看，這才發現了藥的不對勁。
她也知道即使把藥渣丟到六姑娘麵前，她也未必會承認，甚至可能會推鍋給自己的丫鬟。於是和娘娘討論過這事後，仇氏便選擇將這事捅到皇上麵前，一方麵是為娘娘道委屈，另一方麵……也是想讓皇上知道，娘娘和卓府並非一條心，免得皇上誤會了娘娘。
……
玉堂殿煎藥的小房間裏。
卓映藍打開藥包，抓起了裏麵一把藥材，放在一邊，再將藥包中剩餘的藥倒入砂鍋中，準備熬煮。
她的丫鬟在門口守著。
卓映藍的心情還挺好的，姐姐這幾天身體越發不行了，之前她每天還能在外殿走動一下。這兩天卻連下床都做不到。
或許是因為想開了的緣故，她開始教導她一些宮中規矩。
隻是卓映藍卻生不出太多感激的心情，如果不是一病不起，姐姐哪裏會願意讓她進宮。她就是害怕她比她年輕，比她知情識趣，進宮後會奪了她的寵愛。
她太自私了。
看著砂鍋中的藥，卓映藍心中忽然生出了一個念頭：如果姐姐就這麼沒了的話，好像對她來說會更好。
族裏沒了別的選擇，隻能全心全意的支持她。有姐姐在前麵，她位份永遠越不過姐姐。
再說了，以姐姐這善妒傲慢的性格，她若是身體恢複了，保不齊又要改了主意，趕她出皇宮。
隻是要對姐姐下藥的話，得小心再小心，決不能將自己給暴露了出來。
“你剛才在做什麼？”
低沉的男聲響起，如驚雷一般炸得卓映藍下意識地抖了抖，她身子僵硬地轉過頭，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門已經開了，天子站在那邊，望著她的眼神冰冷不帶溫度。
卓映藍如墜冰窟，嘴唇不斷地抖啊抖。
她艱難地說道：“臣、臣女在為家姐熬藥。”她不確定皇上都看到了哪些。
皇帝冷笑，“難怪你堂堂卓家大小姐，非要搶了宮女的活計，一日三頓過來熬藥，原來是盼著自己的親姐姐死。”
“為了榮華富貴，寧願踩著親姐的屍骨，你可真是段氏教出來的好女兒！”
卓夫人本名姓段。
卓映藍一個踉蹌，身子搖搖欲墜，那張和麗妃有些相似的年輕麵容寫滿了惶恐驚懼。
他知道了，他全都知道了。
卓映藍兩腿一軟，直接跪倒在地上，眼淚湧了出來，抽抽噎噎說道：“臣女不敢有那樣大逆不道的想法……臣女隻是想讓姐姐生病一段時間，絕沒有盼著姐姐死的念頭。”
她含著淚，望向威嚴的天子，試圖用自己的癡心一片博取他的憐惜。
“臣女隻是情不自禁，太想要多見皇上幾麵，所以才鬼迷心竅，犯下錯事。”
容季……直接被惡心得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