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陳巖照常早早來到了單位，推開科室的門，發現常世光也已經來到了單位。
四目相對，陳巖忙打招呼，說：“常哥，早啊。”
“早。”常世光避開陳巖的眼睛，淡淡回應。
陳巖走到自己工位坐下偷瞧常世光，常世光的工位在角落里，他低著頭在翻看資料，細看發現常世光臉色發黃，還帶著一點黑眼圈，氣色顯得有些差。
不多時，陸續開始有同事來了，大家見到常世光在，基本都先是一愣，然后主動跟他打招呼，常世光全是簡單的回應，然后繼續專注的看桌上的資料。
小張以抽煙為借口，把陳巖叫到了科室外面的樓梯口，說：“陳哥，常世光怎么來了？”
“薛主任讓他來的。”
“今天公布副主任人選，讓他來干什么，故意讓他難堪嗎？這也太惡毒了吧。”
陳巖遞給小張一根煙，說：“是孫副局長的意思，孫副局長說今天全局必須所有人參加會議，誰也不許請假。”
小張若有所思，抽了一口煙，擔心的說：“我瞧常世光有點不對勁，他不會鬧事吧？”
常世光懷疑小張舉報自己虛開發票的事，這陳巖已經告訴小張了，所以小張現在對常世光多少有些忌憚。
陳巖寬慰說：“放心吧，他只是懷疑你，并沒有證據。”
小張忙說：“我倒不是怕他，就是有點……”
陳巖拍拍小張的肩膀，說：“明白，明白。”
其實陳巖對小張舉報常世光的做法很不齒，但他也能理解小張是身不由已，試想如果自己是小張，是否能義正言辭的拒絕？陳巖不敢打包票，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特別是在職場，每個人都身不由己，所以有時候，完全沒必要站在道德的制高點去譴責別人。
抽完煙，兩人回到科室，小張下意識的瞄了眼常世光，見常世光往他們這邊看來，趕緊沖常世光笑笑，回到了自己的工位。
因為常世光的到來，整個上午科室的氣氛都有些沉悶。
中午陳巖和幾個同事商量要去單位外面吃飯，小張主動問常世光要不要一起去，常世光說自己去食堂吃，陳巖和幾個同事也勸常世光一起去，可常世光依然拒絕，說要去食堂吃飯。
見常世光態度如此堅決，陳巖他們也就不在叫他。
在吃飯的時候，有人問有沒有覺得常世光狀態有些不對勁，說之前常世光在單位見誰都是客客氣氣，笑臉相迎，而且也非常勤快，可今天上午卻一直坐在自己工位上，耷拉著腦袋就跟丟了魂似的。
這個問題大家也發現了，紛紛表達自己的看法，最后一致認為常世光是因為受到了打擊，而導致意志消沉。
幾個人吃完飯回到科室，就看到薛立人正在和常世光說話，大家紛紛跟薛立人打招呼，薛立人說：“兩點半開全體干部職工大會，地點在食堂，你們都好好準備一下。”
有人使壞，故意刺激常世光問：“主任，會上是不是要宣布副主任人選啊？”
薛立人白了他一眼，說：“明知故問。”
對方嘿嘿笑，又問：“能不能先透露一下，人選是誰啊？”
薛立人打官腔說：“我怎么知道。我可告訴你們幾個，這次全體職工大會有市農委會的領導參加，都打起精神來，別東張西望交頭接耳。”
說完他看了眼陳巖，又說：“這次市農委會的領導會來參加畜牧局的全體干部職工大會，除了傳達學習局黨組擴大會議精神，研究貫徹落實舉措，還有監督這次畜牧局內部干部選拔的職責。”
三山市農委會全稱叫“三山市農業農村委員會”，是三山市機構改革中組建的政府部門，主要領導委員是由農業，林業，畜牧，水利，農墾，農機，氣象，供銷合作總社，農業銀行等部門主要負責人兼任，并設專職委員和顧問若干。
由此看得出，農委會所統攬范圍非常廣，只要是和農民相關的基本都在其管轄之內。
說的再直白點，在行政等級上農委會要比畜牧局，農業局，水利局等要高一個級別。
陳巖問：“主任，農委會的領導叫什么？主要負責那個兄弟單位的工作？”
薛立人暗贊陳巖的悟性，說：“叫孔雷，是市氣象局的副局長。”
陳巖頓時心寬，只要不是農業局的就好，鄧明科叔叔是農業局的，如果農委會下來的領導來自農業局，很容易讓人遐想是來給鄧明科站臺的。
不過陳巖轉念一想，又覺得自己多慮了，市畜牧局內部選拔一個小小副主任，如果市農委會都出面干預，未免也太小題大作了。
而且鄧明科那種爛泥扶不上墻的家伙，也不配這么勞師動眾。
兩點十分左右，陳巖和生產科技科的同事一同來到了食堂，此時食堂已經被收拾成了會場，在最里面的墻上掛著紅色條幅，條幅上寫著：“聚焦富強美高，決勝全面小康，強國有我。”
在條幅下面，是一排蒙著紅布的桌子，每個座位前的桌面上，都擺著寫有領導名字的桌卡。
會場聽眾分成兩部分，中間留出的路可以走人，陳巖他們選了中間靠右的位置坐了下來。
隨著時間的推移，陸陸續續有職工前來，陳巖在人群中尋找鄧明科的身影，最后在職工區最前排最左邊看到了鄧明科。
在坐在鄧明科旁邊是人事科兩位負責人，再往右邊數依次是薛立人，后勤部侯主任等。
在事業單位無論是大會還是小會，如何安排座位是有講究的，比如主席臺上的領導是奇數，一把手坐最中間，然后按照左上原則，二把手坐在一把手左邊，三把手坐在一把手右邊，其余領導按官職大小依次左右左右排序；如果領導是偶數，則一二把手兩個領導坐中間，以此為中心，三把手坐一把手左邊，四把手坐二把手右邊，然后以此類推。
主席臺下面小領導座位順序，原則上也是參照主席臺坐次排序排列，之所以說是原則上，是因為有些單位各部門之間是平級，沒辦法分出誰的官大誰的官小，也不用給領導放桌卡，所以可以隨便坐。
但就算不按座位排序，部門小領導肯定也坐在前面，而且一般是前三排，所以按照慣例，鄧明科坐在最前面肯定是不合時宜的，哪怕是領導讓他坐，也不能坐。
這是官場文化，也就是所謂的“論資排輩”。
但鄧明科顯然不覺得自己坐最前排有什么不妥，他滿臉笑容，不時還伸著脖子回頭瞧，就好像生怕別人不知道他坐在前排似的。
臨近兩點半，主持職工干部大會的領導魚貫進入了會場，坐在最前排的小領導立刻帶頭鼓掌，接著是后面的普通員工，很快會場就響起了熱烈的掌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