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一中文網 > 那年1981 > 138 神龍擺尾
  梁進倉沉聲喊了句:“抓好了!”

  他這話主要是說給鄭淑葉聽的。

  沖過去的過程中,疾沖、急剎和急打方向的情況都可能出現,坐車的如果不抓好扶好,有可能會受傷。

  一腳油門踩到底,發動機一聲爆吼,車速瞬間提了起來。

  快接近那輛大貨車的時候,梁進倉快速變換著遠近光,并且按住喇叭。

  氣喇叭,而且按住不放,大夜晚的,聲音悠長而凄厲。

  他這樣做不僅僅是提醒路上的人閃避,更是希望自己的操作能起到一點震懾作用。

  很明顯前邊那輛大貨車正在遭遇搶劫,萬一這樣的操作能把劫匪嚇跑呢!

  大解放貼著路左邊呼嘯而過。

  只是,超過那輛大貨之后,梁進倉又緊急剎車,很快在路邊停下了。

  咬著牙緊閉雙眼的鄭淑葉驚惶地睜開眼睛:“怎么了?我們脫險了嗎?”

  兩個男人都沒有說話。

  只是朦朧的光線當中,倉弟跟良哥交換一個心照不宣的眼神。

  “怎么辦?”倉弟問。

  石國良把另一桿火銃也抄起來:“我去,你倆在車上別動,要是發現情況不對,開車跑!”

  倉弟默然表示同意。

  情況緊急,沒時間允許爭來爭去。

  而且倉弟也知道,自己爭不過良哥,還婆婆媽媽白白錯失良機。

  他們的車后,絕對是一伙窮兇極惡的劫匪。

  剛才超過大貨的一瞬間,梁進倉和石國良都看到了那一幕。

  一柄鐵锨和一柄镢頭,幾乎是同時落到一個高個子男人頭上。

  而揮舞鐵锨和镢頭的,是兩個用黑布蒙著口鼻的男人。

  同時旁邊還有一個男孩正被一個男人踢得飛起來。

  至于旁邊還有幾個人影晃動,就沒看清狀況了。

  不管那個頭上挨了重擊的高個子男人是司機還是跟車的,那兩件農具砸在頭上,幾乎可以當即斃命。

  而那個男孩,一閃而過看不清楚具體年齡,應該七八歲,不超過十歲的模樣吧?

  被一腳踢飛,雖不致斃命,但受傷也不會輕。

  石國良的眼紅在于,男孩被踢飛的那一幕,讓他一下子聯想到自己的小兒子。

  兔死狐悲,物傷其類,因為自己有那么大的兒子,就看不得那樣的一幕。

  倉弟居然就像他肚子里的蛔蟲一樣緊急停下了,雖然嘴上來不及說別的,但這讓石國良滿意極了。

  倉弟倒不知道良哥那義憤填膺的樣子居然是為了他自己的小兒子。

  在剎車的那一刻他只是在想,能見死不救嗎?

  路上這些劫道的,大多數是農村一些不務正業的青年人。

  這些青年再沒有生產隊的約束,也不愿下自己家的承包地干活。

  物以類聚人以群分,什么人找什么人,時間長了就會拉幫結伙,游手好閑。

  單獨一個青年人的犯罪概率極低。

  如果湊起三五個青年,整天不想干活只想吃香喝辣,聊天打屁當中,只要有一個人提出一個歪點子,就會變成點燃熱情的火種。

  從小偷小摸開始,繼而攔路搶劫。

  墮落的速度極快。

  也有城里的待業青年。

  前兩年大批上山下鄉的青年人回城,加上這兩年一批又一批城市戶口的高中畢業生,都在等著分配工作。

  造成大批的待業青年。

  無所事事時間長了,就會惹是生非,就會想一些歪點子,漸漸走上邪路。

  一句話,他們就想通過不勞而獲,搞點錢。

  搶劫完了,離開公路一跑了之,上哪找去?

  現在只在黑夜搶劫,是路兩邊的莊稼沒長起來。

  夏秋季節,大白天就搶劫,搶完了鉆進玉米地,相當于潛入了**大海。

  破案率極低。

  也就造成了犯罪成本極低。

  以極低的成本搶劫路上這些行走的銀行,那可是無本萬利的好買賣。

  他們搶劫的目的就是錢,只要被劫的人老老實實配合,一般不會殺人。

  可是今天晚上,倉弟和良哥親眼目睹了殺人現場。

  除了大概已經被砸死的那人,另外至少還有一個大人和一個孩子。

  而劫匪既然已經殺死了一個,大概率也會把車上另外的人殺死。

  倉弟和良哥的想法就是,至少自己手里還有幾支槍,總不能見死不救吧?

  “良哥,自己的安全第一,你不回來,我們不走。”倉弟沉聲說道。

  此時此刻真的很后悔讓鄭淑葉跟著。

  如果不是自己要留在車上保護她,那么兩個大男人都手持火銃,絕對能夠趕走劫匪。

  石國良來不及廢話,推門下車,狠狠地把車門摔上,弓著身子朝后跑去。

  “石師傅為什么要下去?”鄭淑葉驚惶的聲音問道。

  “后邊那些劫道的在殺人,我們不能見死不救。”

  “……”鄭淑葉不知道應該說什么好。

  只是感覺到渾身冰涼。

  殺人!

  多么可怕的字眼。

  而且正在身邊進行著。

  她強烈地想讓小梁趕緊開車跑啊!

  可是小梁那句“不能見死不救”,又讓她說不出口。

  她的良知告訴她不能見死不救,可她實在太害怕了。

  ——據說搶劫犯都是先奸后殺的!

  后殺雖然可怕,可她更怕前邊先那啥的過程,光想想那個字眼都要暈過去。

  “轟”,石國良開槍了。

  那個掄镢頭的劫匪應聲而倒。

  揚起來的镢頭也哐啷一聲掉在地上。

  現場還有三個劫匪,都手持長柄農具。

  看到他們使用的兇器,石國良明白了,這些人肯定就是附近村莊的農民。

  偽裝成下地干活的模樣,即使遇上警察,也可以蒙混過關。

  而且他看得出這些人還是慣犯。

  本來四個人正在圍攻一個掄著鐵棍的人,現在被轟倒一個,剩下那三個立即分出兩個,回過頭掄著農具撲向石國良。

  他們知道火銃只能放一槍。

  放完了,需要倒過來裝藥,很麻煩的。

  這種緊急的情況下,也只給他放一槍的機會,放完這一槍,火銃還不如一根燒火棍好使。

  可是他們沒想到石國良手里有兩桿火銃。

  轟,石國良又是轟倒一個。

  剩下一個揮舞著鋤頭的,悍不畏死,瞬間沖到眼前。

  轟,又是一聲。

  那個揮舞鋤頭的也應聲倒地。

  石國良腰里還藏了一支噴子。

  他自己稱為噴子。

  他的倉弟習慣性地叫那東西為土炮。

  是石國良自己改裝過的,用了更好的厚壁鋼管,可以裝更多的火藥和鐵砂,殺傷力相當恐怖。

  近距離挨上一槍,幾乎就是個篩子。

  石國良這也是因為路上不太平,為防萬一做的后手。

  如果不是今晚碰上窮兇極惡的劫匪,他也不會連壓箱底的東西都掏出來了。

  四個劫匪,被他轟倒了三個,剩下正在戰斗的那個一看不好,朝著拿鐵棒的虛晃一下,轉身就跑。

  一直從后視鏡里注視戰況的梁進倉突然喊了一聲:“不好!”

  一邊掛檔掉頭,一邊搖下玻璃高喊:“良哥小心,路兩邊都有拿槍的。”

  雖然后邊那大貨車的車燈是朝前照的,但是散射出去的光亮還是把路兩邊照得朦朦朧朧的。

  梁進倉通過后視鏡雖然看不清路兩邊共有幾人,但是很明顯,良哥已經被包圍了。

  他知道良哥身上帶著鐵砂和火藥,而且裝藥的速度極快。

  但是所謂“極快”,是相較于那些老鳥銃的裝藥。

  老鳥銃裝藥,都是先把火藥裝進槍管,再用一根細木棍伸進去搗結實,然后再裝鐵砂,鐵砂用紙團堵住。

  最后再在炮臺上按引藥。

  良哥的火藥和鐵砂都是照著槍管量身定做,早就包裝好的,看起來就像兩個圓滾滾的小炮仗。

  掏出來拔出火藥塞子,塞進去就是。

  當然引藥也是要另換的。

  說白了還是比較麻煩。

  在對方兩邊還埋伏著拿槍的生力軍的情況下,石國良那支噴子最多還有一次開槍的機會。

  開完一槍,剩下就擎等著挨噴就是了。

  “怎么又回去啦——”鄭淑葉本能地尖叫一聲。

  “趴下!”梁進倉怒吼一聲。

  路兩邊圍上來的人手里都有槍,要是被對方朝車玻璃來一槍,坐在車上的人就會受傷。

  而伏在車座上,就是最大限度的防護。

  鄭淑葉一下子趴到梁進倉的大腿上。

  而且緊緊抱住。

  把臉都埋在了腿上。

  死就死吧,這已經是最安全的死法了。

  可對于梁進倉來說,這位女同志已經不僅僅是豬隊友那么簡單的問題了。

  自己的右腿又要踩油門又要剎車的,被她緊緊抱住,臉都埋起來,活動嚴重受限啊!

  變速桿子都被她的上身別住了,每掛一次檔,她的身體晃悠一下子。

  反正誓死不改變姿勢了。

  沒辦法了,良哥那邊已經跟對方接上火,命懸一線,倉弟只能將就著來了。

  也不知道是掛檔了,還是掛人?

  反正變速桿子上掛著個人。

  梁進倉兩把就調過頭來,發動機怒吼一聲沖了回去。

  石國良聽到了倉弟的喊聲,也已經發現自己被包圍了。

  那個揮舞鐵棍的是跟車的,腿瘸了,身上也挨了幾下,雖不致命,但已經受傷不輕。

  車右邊的人已經跳過溝子,石國良拽著跟車的躲到車左邊,朝著來人噴了一槍。

  這是剛才以超發揮的速度裝上的藥。

  劫匪早已經看到他連開幾槍,知道他還有后手,所以早有防備,跳過來就躲到了車頭那里。

  石國良這一槍沒打中。

  躲在那邊的也沒敢貿然沖過來。

  可是,貨車另一邊也有人包圍上來,已經跨過溝子跳到路上。

  石國良和那個跟車的腹背受敵,躲無可躲。

  千鈞一發之際,梁進倉開著大解放箭一般沖回來。

  貨車對面這邊,看起來有三個人,手上都有槍。

  其中兩個跑得快,已經沖到路中間,手中的槍已經是端起來就要扣動扳機的姿勢。

  只是雪亮的車燈之下,大解放沖了過來。

  路中間那倆劫匪嚇壞了,趕緊往回跑。

  就在大解放撞上他們之前,那倆劫匪已經成功躲到路邊。

  只是跑得太急,倆人同時抱住相鄰的兩棵樹,這才沒有跌進溝子。

  令他們后悔的是,為什么不直接跌進溝子呢?

  因為大解放已經預判出了各自的距離,知道沖過來的時候他倆正好躲開。

  所以大解放到了近前一個急剎,往左急打方向,來了個神龍擺尾。

  大解放唰一下發生側滑,車尾甩向路邊,后輪一下子掉進溝子。

  沖力太大,連路邊幾棵不算粗大的樹都給掃斷了。

  當然,其中兩棵相鄰的樹上還掛著倆抱槍的劫匪,也在絕望的慘叫聲中隨著樹干一起被掃飛了。

  石國良身邊那個跟車的,眼睜睜看到那輛大解放近在咫尺發生側滑。

  輪胎在路面刺耳的摩擦聲,撞斷樹木的喀嚓聲,掉進溝子的轟隆聲,隱隱還夾雜著人的慘叫聲。

  在大解放車身調轉,雪亮的車燈照在他倆身上的那一刻,跟車的再也堅持不住,頭一歪躺倒在地。

  “良哥小心后邊!”倉弟一聲大喊。

  因為車右邊的劫匪已經兵分兩路,有兩個在前邊虛張聲勢,還有一個從車尾悄悄冒出頭來。

  端起槍對準了石國良。

  石國良還在那里手忙腳亂給噴子填裝彈藥呢!

  他要想躲開后邊那個劫匪,除非轉到車前。

  可是另一側還有倆持槍劫匪呢。

  只要他轉出去,那倆劫匪立馬開槍。

  他已經躲無可躲。

  “嗖——”一根鐵撬杠飛出。

  是倉弟扔出去的。

  他左手不會開槍,更不用說有準頭了,扔撬杠倒比開槍更順手。

  車后那個劫匪嚇得往車尾一縮。

  撬杠咣一下砸在車廂上,彈回來哐啷落地。

  車尾那劫匪再次冒出頭來,槍口對準了石國良。

  梁進倉扔出撬杠的下一秒,就已經開始扳鄭淑葉的胳膊。

  毫無憐香惜玉之心了,硬生生把她的胳膊扳開,怒吼一聲:“趴好——”

  隨著聲音,人已經跳下車,幾乎是在跳下的過程中,手里的轉輪槍就響了。

  車尾的劫匪發出一聲慘叫,接著就是滿地打滾,殺豬一樣凄厲地叫著。

  也不知道那一槍打中哪兒了。

  梁進倉往前疾沖,準備躲到車前。

  因為他透過車底看到,還剩一個劫匪正從自己的車尾伸出槍來。

  就在此時身后發出一聲尖叫,鄭淑葉緊隨其后跳了下來。

  “危險!”梁進倉大吼一聲。

  這回不是往車前躲了,而是返回來,直接把鄭淑葉撲倒在地。

  整個身子把她覆蓋住。

  劫匪的槍已經響了。

  漫天的鐵砂帶著微微的破空聲飛過來,打在梁進倉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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