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一中文網 > 那年1981 > 195 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這件事一下子把梁進倉心里塞滿了。

  接下來雖然強打精神招待客人,但明顯有點失魂落魄了。

  一直在糾結要不要向孟老頭打聽英子的身世問題!

  糾結到最后,他終于最后下定決心,裝傻,不問。

  至少現在不問。

  就讓自己一個人知道英子的身世已經有了這么一個線索吧。

  等英子真正的長大,心智成熟,能自己做決定的時候,自己再告訴她這條線索。

  到時候陪她一起尋找親人也行。

  現在英子還小,心智不成熟。

  最關鍵的是,現在是她求學的關鍵時期,做大哥的不想讓她牽起不堪回首的悲慘往事。

  不能因此給她帶來痛苦,讓她分心。

  就像被拐賣的孩子,長到十八九歲了,二十了,突然又被親生父母找來了。

  不管他現在長在一個窮人家還是富人家,對孩子來說都是二次傷害。

  而且極其嚴重的傷害。

  現在英子在咱們家,過得不幸福嗎?

  沒親人嗎?

  缺少親情嗎?

  缺乏溫暖嗎?

  不,她什么都不缺,在她的心里,這個家,家里所有的親人,就是她的生命,她的全部。

  大哥不敢想象如果她的血親要把她帶走的話,那種撕心裂肺的場面。

  反正做大哥的知道,不管是大哥,還是英子,在現在這個階段,都無法接受改變。

  想明白了這個問題以后,深深地埋藏到心底了,大倉這才基本上恢復了精神頭。

  酒宴結束,京里的領導終于可以向倔強的小梁告辭了。

  縣里的領導也在公社干部的陪同下,先行返回公社了。

  縣領導很理解農村這種辦壽宴的大場面,而且梁進倉是嫡長孫,什么事都是他張羅。

  所以縣長和副縣長雖然主要是下來找他,但是喧喧嚷嚷的客人,不適合談話。

  他們先返回公社駐地,準備先去參觀木器廠,聽取蘇副主任關于木器廠扭虧為盈的報告。

  等梁進倉送走客人,馬上去木器廠,向縣領導做匯報。

  因為他通過蘇廠長,向分管工業的副縣長呂大剛遞交了一份報告。

  縣領導看了報告之后相當重視。

  而且蘇致祥跟呂大剛是同學,此前不止一次跟呂大剛說起過這位叫梁進倉的青年。

  比方梁進倉對什么都很用心,善于調查研究,村里的磚窯一直虧損,干磚窯的都不知道原因的情況下,梁進倉作為局外人居然研究得很明白。

  還有就是蘇致祥沒有居功,木器廠扭虧為盈,梁進倉在這里面起到的關鍵作用,蘇致祥也跟老同學講了。

  還有去年高考全縣第一,考上了全國最好的大學。

  在蘇致祥嘴里,梁進倉簡直要成為一個傳奇人物了。

  尤其是這次通過蘇致祥提交的這份報告,讓呂大剛耳目一新。

  拿給縣長看,也是引起相當重視。

  所以今天縣長和副縣長呂大剛一起來到夏山公社,除了要考察一下扭虧為盈的木器廠,更重要的是要見一見梁進倉。

  當面聽取梁進倉有關于煤矸石廢物利用,以及對煤礦周圍耕地和河流保護措施的匯報。

  梁進倉先行送走各級領導們,然后就是送陸續告辭的親戚朋友。

  大部分參加壽宴的,來幫忙干活的,都走了,唯獨潘啟明和潘啟亮兄弟倆,以及家屬,留在了最后。

  母親在老三這邊做壽,然后母親此后的贍養問題,當然也要在老三這邊進行磋商了。

  本來,如果沒有大嫂的無理反纏,發自潘啟明和潘啟亮的內心,以及老二媳婦,他們都沒想把老三拉進贍養母親的范圍。

  更不會讓母親到老三這邊來過生日。

  只是當時老大媳婦已經把老二媳婦逼得跳了一次水庫。

  老大老二兄弟倆拿她毫無辦法。

  雖然內心很痛苦,可也只能眼睜睜看著她逼迫老三。

  也幸虧老三坐山招夫攤上了一家好人。

  姓梁的不但沒有讓老三為難,還把老母親的壽宴辦得如此風光,老大老二發自內心地感激老梁家這邊的人。

  同時也有一些自責的心理。

  壽宴結束,大倉娘把兩個大伯留下,就是要跟他們商量贍養老人的問題。

  也就是說,老三以及大倉娘,并沒有因為老三是坐山招夫,招贅出去了,就不再負擔對母親的贍養義務。

  按理說是不應該負擔了。

  因為老三的贍養義務已經轉移到大倉的爺爺奶奶身上。

  可是人家老三兩口子主動要求跟倆哥哥分擔義務。

  這讓兄弟倆既惶恐,又感動,還有自責。

  也說不清楚心里什么滋味了。

  此時此刻,那位大嫂什么脾氣都沒了。

  在她貴足從來不屑踏入的賤地梁家河,她被太多太多的貴客比得十分卑微。

  猥瑣地躲在角落,自己感覺都成了一泡小狗屎。

  看誰都滿臉的敬畏。

  再看三瘸子——不,看他三叔,越看越是高貴,雅致,令人望而生畏。

  就連他三叔那一歪一歪的走姿,都是多么高貴的鴨子步啊!

  兄弟三人經過友好磋商,最后確定了兄弟三個輪流贍養母親的方案。

  基本原則就是三個兒子,每家一個月,依次輪流。

  因為老三在梁家河,母親搬來搬去不方便,所以決定輪到老三的時候,在老三家里住倆月。

  然后回去以后,老大老二輪換兩輪,老三輪空一次,這樣還是每家一個月。

  至于母親的花銷,也是三家均攤。

  總之一句話,老三因為坐山招夫出來,本該免掉的責任和義務,人家兩口子主動承攬下來。

  跟在家的兒子負起同樣的責任。

  商討的過程當中,大哥二哥,以及二嫂數次掉下了滾燙的熱淚。

  被三弟和三弟媳婦感動壞了。

  大嫂也掉下了滾燙的熱淚,因為她后背一陣陣疼痛,想到因為今天的壽宴,自己差點被打死的場景了。

  會議過程當中,老三那邊基本就是老三媳婦發言。

  老三挨她坐著,除了點頭,基本不大說話。

  偶爾也跟著滾滾的熱淚。

  其中有一陣兒還哽咽得發出“咕咕”的聲音。

  會議結束,兩家這才告辭離開。

  老太太就留了下來。

  從現在開始,先在老三家里住倆月。

  大倉因為要著急趕往公社做匯報,也就拒絕了列席這次會議的邀請。

  本來嘛,那是長輩的事兒,自己雖然是家中老大,但是后輩,沒資格參加這樣的會議。

  ——雖然這事的基調是老大跟母親商量的結果。

  風風火火地騎上自行車就要趕往夏山街。

  剛轉過自己門口的拐角,就被一只手把車把抓住了。

  建剛都不知道埋伏在這里多長時間了。

  “你干什么?”大倉問他。

  “我跟你說點事。”建剛滿臉的神秘。

  “快說。”

  “嗯——去你家老屋說。”

  “有話快說,有屁快放,我急著去公社,有重要的事情,咱們煤礦那事,就等著縣里拍板呢!”

  “那也不行,你也不差這幾分鐘,我必須現在就跟你說。”

  “那你說啊!”

  “必須去你家老屋——我怕讓別人聽見了。”

  “滾吧你——”大倉實在沒閑工夫跟他嘰歪。

  沒想到建剛急了,倆手緊緊抓著車把,直接坐地上了:“你不聽我說事,別想走。”

  實在是服了。

  到底什么事這么重要,還這么神秘啊?

  沒辦法,為了讓他趕緊說完,自己趕緊去公社,大倉只好帶著他去了自家老屋。

  進去以后,建剛還把院門從里面關上了。

  拉著大倉進了屋,這才一臉莊嚴地對他說:“大倉,我看上那個叫孫業霞的了,你把她介紹給我!”

  啊?

  大倉大吃一驚!

  盯著他看了半天,差點一口唾沫給他吐到臉上。

  “你看上孫業霞了?你這——借用《儒林外史》上面的一句話,不要失了你的時了,癩蛤蟆還想吃天鵝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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