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一中文網 > 那年1981 > 303 必須要幫鵝擰
  梁家河作為一個兩千多口人的大村子,趁兩臺彩電是很合理,也很合邏輯的。

  不符合邏輯的是劉媒婆說鵝擰是村里首富,為什么首富沒有彩電?

  照此推斷的話,鵝擰的富裕在村里的最好成績也就是第三名。

  甚至還會更靠后。

  所以問題來了,媒婆的話水分太大,進而讓女方猜想,鵝擰到底有沒有錢也成了未知數。

  也就是說,女方除了一開始要的那些條件,什么三轉一響一類,另外還要求鵝擰買彩電。

  這樣才能證明你真正有財力嘛。

  一開始劉媒婆還巧舌如簧地給人解釋:

  “他錢是有的是錢,可是光有錢沒有票,你也不來電視啊不是!

  他家這臺電視還是好不容易跟人訂做的,別人訂做都排不上號吶!

  俺村里那兩臺彩電其實都是一個人買的,可是人家有后門啊。

  大倉他小姑是縣城的,聽說他小姑父是干部,人家什么東西買不到啊!”

  可是老姑娘的姑姑不依不饒,認為鵝擰走不通關系搞不到電視票,是能力不行的表現。

  光有錢,沒有能力,這門親事她表示不看好。

  反正要想女方所有的話事人都通過,鵝擰必須要買彩電。

  以此來證明他既有財力,又有能力。

  劉媒婆沒辦法,只好商量鵝擰,讓他買彩電。

  鵝擰試著跟老姑娘溝通了一下,據說以失敗告終。

  反正,最后這門親事崩了。

  村里人也都知道了,鵝擰就是因為買不上彩電,人家閨女不跟他。

  大倉當然也聽說這事了,覺得這里邊好像也有自己的責任,感覺有點內疚。

  眼看著年除夕一天比一天近了,這天晚飯之后,鵝擰又來了。

  每年如此,到年底送點東西過來。

  今年跟去年一樣,給大倉家每一個人都帶來新衣服。

  根據每個人的穿著特色,精心選擇款式,然后每個款式都帶了好幾個碼的,拿過來穿穿看哪一個碼合適。

  要知道,別看現在日子比以前好了,僅僅指的是能吃飽了,能穿暖了,手里有點余糧了。

  要想吃好的穿好的,有好多錢的日子,還早呢。

  就說過年穿新衣服這事吧,并不是家家戶戶的每個人都能做到的。

  就今年,依然有好多人家過年做不起新衣服。

  最多就是給吵要得厲害的孩子做個新褂子,就算過年了。

  至于一大家子人,全家老老少少都做一身新衣服的人家,在村里占比并不大。

  大倉家老老少少七口人,鵝擰給他們家每一個人都送一身新衣服,真算得上絕大手筆。

  當然,除了鵝擰知恩圖報以外,還能看得出,鵝擰這幾年確實掙著錢了。

  送出這些衣服對他來說一點都不為難。

  這好幾年鵝擰都送習慣了,一開始大倉娘都是一再推讓,現在也不再矯情。

  反正大倉早有準備,還會給他回禮的。

  也虧不著他。

  看鵝擰送來衣服,全家人就欣喜地試穿,每個人都有了自己穿著合適的新衣服。

  都試好了以后,鵝擰把其他穿著不合適的又包起來,待會兒回去的時候帶走。

  大倉早已經泡好茶,引導著他到自家客廳來喝茶。

  半年的功夫,大倉家煥然一新,完全變了樣兒。

  大倉家里這么多房子,走到哪里都溫暖如春,而且據大倉介紹,家里二十四小時全天這個溫度。

  小鍋爐是自動的,只要別忘了隔上一兩天把煤箱裝滿,把灰斗里的爐灰倒掉就行。

  不僅僅是屋里二十四小時恒溫,而且水龍頭往這邊一扭出涼水,那邊一扭出熱水。

  這讓鵝擰驚訝極了。

  也羨慕極了。

  因為大倉家這種條件,是農村人想都無法想象的。

  農村人見過條件最好的,就是以前想肥田村長家那樣的,到了冬天家里生一個煤爐。

  肥田家肯定是十分豪華的,煤爐生在廚房里,白鐵煙囪管子穿過東間臥房,到了當做客廳的堂屋,還弄了個白鐵暖包,然后白鐵管子才穿到煙囪里。

  這樣,肥田家里的客廳里和東間臥房都很暖和。

  只不過所謂的暖和,也是生著爐子的時候暖和。

  一大早起來,爐子在下半夜早息了,屋里依然如冰窖一樣寒冷。

  饒是如此,這已經是村里最享福,最豪華的了。

  其他人家,即使蓋了新房子的,往往也燒不起煤爐,到了冬天屋里的熱源就是灶上做飯。

  把炕燒熱了,屋里就不是那么冷。

  至于其他還沒蓋新房子的人家,家里則是更冷。

  因為現在的新房子,都是锃明瓦亮的玻璃窗,到了冬天門窗都關得嚴嚴實實。

  而老房子,到了冬天最多就是在臥房門口掛上門簾遮擋寒風。

  而堂屋,在大白天就只能開著門任由寒風吹進來。

  只有到了夜晚才把堂屋的屋門關閉上來。

  因為老房子的門都是“全實木”的,大白天閉上門來,屋里全黑了。

  所以哪怕冬天再冷,白天也開著門。

  最多就是在堂屋門口,再做上一個“半門子”。

  所謂半門子,就是兩扇門的高度只有門框的一半,閉上半門子,就能把門口的下半部分遮擋起來。

  這樣也能起到一點抵御寒風的作用,而空出來的上半部分,既能讓屋里明亮,也能讓灶煙飄出去。

  據說以前的時候,外國人到咱們農村來,感到奇怪極了。

  他們搞不懂為什么房子要建成那種模式,到了冬天都只能開著門,任由寒風吹進屋里?

  幾百年過去了,現在已經是85年,但是那些住老房子的農民,跟前人的居住條件沒什么區別。

  也就是說在這種條件下的農村,大倉家居然如此先進,讓鵝擰比進了城都要眼花繚亂。

  吃自來水,屋里有暖氣,也就像他這樣走南闖北,精通時事的人才知道那是城里人的生活。

  至于那些常年在家務農,一輩子去不了幾次縣城的老農民,根本就了解不到城里人的生活到底是什么樣子。

  或者全憑想象,皇帝家的門樓比咱們的正房建得都好,皇帝下地都用金鋤頭,皇帝娘娘天天吃烙餅……

  也就是說,村里大多數的人沒見過城里人怎么生活。

  他們只知道大倉家吃上了自來水,還燒著那么大一個爐子,但是他們不知道這種先進程度,已經超過了絕大部分縣城的人家。

  只能說,有錢人的快樂,你永遠想象不到。

  鵝擰手里有點錢,也見過城里人的生活狀態,所以他能體會得到,才能震撼于大倉能把家里擺弄得如此先進。

  看到鵝擰沉浸于震撼中久久無法自拔的樣子,大倉問他:

  “鵝大哥,反正你也蓋了新房子,要不要家里也弄成這樣?”

  鵝擰的腦袋搖得跟撥浪鼓似的。

  他不敢想象搞成這樣要花多少錢。

  更不敢想象自己一個農村人,如果把家里弄得如此先進,會不會讓自己跟李自成一樣?

  當了皇帝以后天天放鞭炮吃餃子過年,本來十八年的天下,只用十八天就過完了。

  農村人受苦慣了,不敢過太享受的日子,怕“促壽”。

  只不過這話只能鵝擰自己在心里想想,要是這樣說出來,那不成了咒大倉一家人了嘛。

  見鵝擰搖頭,大倉說道:“花不了多少錢的。”

  換了別人,大倉或許沒這么熱心,但是對鵝擰,他就另眼相看。

  因為這幾年他看明白了,鵝擰是個真正的好人。

  拿他自己來說,善良正直,勤勤懇懇,踏實肯干。

  對別人呢,知恩圖報。

  反過來,施恩又不圖報。

  僅僅因為自己那年冬天救他一命,他除了年底雷打不動來送東西,平常有什么好東西,也會送過來。

  碰上繼父或者母親干重活的時候,二話不說就去幫忙。

  看樣子,他是準備把這份恩情記一輩子。

  所謂的施恩不圖報,是他經常在外邊跑,遇上別人有困難,也會熱心相助。

  據說他就曾經救助過好幾個人。

  其中就有鄰村那個算卦先生“瞎豹”,也有人叫他“瞎漢豹”,是個瞎子,會算命。

  據說算得相當準。

  只不過前些年看相打卦跳大神那些事,是當做封建迷信來嚴厲打擊的。

  瞎豹以前的主業是去村里給人說大鼓書,掙點嚼谷。

  當然,也有人偷偷找他算卦,算完了給他少許錢意思意思。

  這幾年對封建迷信管得沒那么嚴了,而且因為收音機的普及,電視的出現,還有村里放電影的次數也不少,他這種大鼓書的幾乎沒了市場。

  于是他漸漸把主業放到給人算卦上面。

  表面上還是背著三弦各村游走,但是幾乎不再說書,而是找一戶人家住下,在人家里住上幾天。

  十里八村的人都知道瞎豹的名頭,知道他算得很準,所以他不管到了哪個村,總有人慕名找他算卦。

  這就是他的收入來源了。

  去年夏天,瞎豹走路的時候誤入一片高粱地。

  據說,人一旦產生迷失感,失去方向,他走路的軌跡就是一個圓形。

  瞎豹就是如此,炎炎夏日的午后,他就在高粱地里轉圈——用來探路的那根小竹竿也早被高粱秸絆得不知所蹤。

  這個點兒老農民們都回家吃飯,午睡去了,野地里除了蟈蟈、螞蚱們的歡唱,再沒有一點人的蹤跡。

  瞎豹轉了很長時間,如論如何是轉不出來了,大聲呼救也沒人回應。

  后來嗓子都啞了,本來熱汗濕透了衣服,也變得突然不再出汗,一股急火攻上來,發痧了。

  表現就是劇烈頭痛,極度頭暈,口渴難耐,心慌,惡心……漸漸開始神志模糊。

  鵝擰趕集賣貨,都是等到集上的人全部走干凈了才收攤,回來已經是下午兩點多了,正是一天當中最熱的時候。

  回家的路上,路過這片高粱地。

  剛才騎車子下坡的時候,就曾經瞥見前邊一片高粱地里邊的有高粱很突兀地晃動。

  還猜想是不是有狼?

  已經走過那片高粱地了,耳朵里似乎聽到有個沙啞的聲音喊了一聲“救命”。

  他就停下了,在考慮是不是有人在高粱地里遇上狼一類的了!

  按說,他現在也是一個人,貿然進入高粱地,也有一定的危險性。

  可是,自從鵝擰被大倉救了一命之后,本來就心地善良的他,開始不知不覺在模仿大倉的行為。

  就是遇上別人有難的時候,都要盡力想辦法幫人一把。

  最后他還是支住車子,鉆進那片高粱地查看。

  此時的瞎豹已經只剩一口油氣和一縷殘存的意識,命懸一線。。

  鵝擰把瞎豹背出高粱地,看他的樣子,知道如果不及時救治鐵定是活不了了。

  可現在的情況是,他的二八大杠后邊載著滿滿的貨物,真的沒法再帶上一個大活人去醫院。

  可是人命關天,他只好先把自己的貨物卸下來,藏到高粱地里,然后把瞎豹綁在自己背上。

  飛馳去了醫院。

  瞎豹撿回一條命。

  可是等瞎豹脫離危險,鵝擰再跑回去找自己的貨物時,早已經沒有了。

  鵝擰不但給瞎豹墊付了醫藥費,還丟了滿滿一大包的貨物。

  損失慘重。

  事后瞎豹上門,除了答謝救命之恩,還要賠鵝擰的損失。

  可是鵝擰感覺人家看不見,是個殘疾人,自己幫他是應該的,怎么能讓人賠呢!

  無論如何不要瞎豹的錢。

  對此瞎豹實在是感激不盡。

  這以后不管走到哪里,瞎豹都要跟人說起自己被鵝擰救了的事,傳頌鵝擰的仁義。

  他跟鵝擰也成了關系極好的忘年交——瞎豹比鵝擰大二十多歲。

  也就是說,通過這些種種行為,大倉對鵝擰的印象極好。

  而且感覺跟他在一起的時候,不管說話辦事,交流起來也挺舒服。

  所以他見鵝擰對自己家的自來水啊,暖氣啊這些挺羨慕,就自告奮勇想給他家也設計一套。

  沒想到鵝擰卻是堅決拒絕。

  最后拒絕的理由是,他幾乎每天趕集,風霜雨雪一年四季在外邊跑,如果家里弄得太舒服,就會把自己慣得受不了趕集的苦。

  大倉一聽也有道理。

  于是不再勸他。

  然后又問到他的親事。

  他倆之間,有啥說啥,也不怕鵝擰認為自己這是哪壺不開提哪壺,直接問道:

  “我聽村里人說,你那親事散了,是因為女方要求你買彩電,你買不上這才散的。

  我估計你不應該是買不起彩電吧?

  是不是搞不到電視票?

  想不想要?

  想要的話我直接給你買一臺回來就行。

  錄像機要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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