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理斯再打給安然視頻電話的時候,她竟然掛斷了。
他不死心,又撥了第二遍。
安然接通了視頻電話,只是神色有些憔悴。而且她的眼皮浮腫,看起來好像哭過。
詹理斯吃了一驚,忙關切地問道:“安然,你生病了嗎?”
安然搖搖頭,開口的時候聲音有點兒嘶啞:“我心情不好。”
“跟你老公吵架了?”這是詹理斯唯一能想出來她心情不好的原因。
安然不答,只是怨念地看著屏幕里的詹理斯。
詹理斯隱隱感覺到了什么,吶吶地問道:“該不會是……我讓你心情不好吧。”
安然忍不住了,問他:“你到底想怎么樣?”
“我只是想兌現對你的承諾而已,并沒有做任何對不起你的事情。”詹理斯攤手,一臉無辜。“不信你可以讓你老公去查。”
安然張了張嘴巴,差點兒說出聶蒼昊已經去Y國的事情。想到他的行動絕密,只好又硬生生地咽下了到了嘴邊的話。
詹理斯小心翼翼地對她解釋:“我已經控制住了我爸媽,把他們送進療養院安度晚年了。從此以后,他們都不能再做任何傷害你,或者傷害你親友的事情了。”
安然聞言十分驚訝:“你真控制住了你爸媽?他們……肯受你的控制么!”
傳說埃德溫和海蒂都是鼎鼎大名的狠角色,怎么就那么容易被控制呢。
詹理斯俊美無儔的臉龐上浮起了靦腆的笑容:“答應你的,我都會努力做到。”
安然怔了一會兒,臉上的冷漠和戒備終于破冰了。“詹理斯,你果然是個守信用的人。”
她就不應該懷疑詹理斯,他從來沒有改變過。
也許是聶蒼昊對詹理斯的敵意太深,她無形中也受到了影響,戴著有色眼鏡看待他。
實際情況可以證明,她對他的猜疑很不公平。
他一直在努力踐行承諾,而她卻一直懷疑他戒備他。想到這里,安然心里的愧疚更深了幾分。
“所有答應過你的,我都會努力做到!”詹理斯深情地凝視著她,柔聲問道:“安然,我們什么時候可以再見面?”
安然有點兒別扭,如實道:“我是有老公的人,他占有欲有點強,所以……”
所以她還是跟他保持些距離比較好。
“詹理斯,我知道你是個很好的人,也一直把你當成我最好的朋友之一。不過,畢竟男女有別,以后……我們還是減少聯系比較好。”安然鼓起勇氣,終于說出了內心真實的想法。
詹理斯原本就白到透明的膚色,幾乎更是慘無人色,就連嘴唇的血色都褪得干干凈凈,似乎隨時都要倒下去一般。
“詹理斯,你不要激動。”安然生怕他情緒激動之下復發舊疾,連忙安慰他:“我并沒說跟你斷絕關系,我們偶爾可以聯系的。”
詹理斯眼圈紅了,他雪白整齊的牙齒用力咬著唇肉,竭力隱忍著他的悲傷。
“你不要哭啊……”安然小聲地說。
詹理斯哽咽著問她:“我做錯了什么?”
安然在他那雙冰雪般純凈澄澈的銀眸注視下,不禁心生慚愧。也許,是她想多了,是她身邊的人想多了。
“你沒有做錯什么,只是我們……我們這里的風俗就是男女授受不親嘛……”她結結巴巴地,施出了這招托詞殺手锏。
詹理斯好半天才想出了一個解決問題的辦法:“我可以去做變性手術……”
“咳,”安然差點兒噴了,以為自己耳朵出了問題。“你說啥?”
詹理斯好像下定了某種決心般:“如果性別會成為你我關系的阻礙,我就變成跟你一樣的性別,你是不是就不會……”
“千萬別價!”安然真被他給打敗了。
這孩子,是傻呢還是真傻呢!變性?虧他想得出來。
安然想想就凌亂不已,只能竭力勸他打消這個荒唐的念頭:“詹理斯,你千萬不要一時沖動。你長這么大,還沒談過女朋友吧?還沒結婚生子吧!你、你……你怎么能變性呢!”
如果埃德溫和海蒂聽說他們唯一的兒子要做變性手術,不知道該是什么樣的表情,估計得活活到吐血而亡。
詹理斯茫然無措:“可是如果不變性,就不能繼續跟你當朋友了。”
“我們還是朋友,你別變性了。”安然當即改變了念頭。
她不能讓迂腐的觀念毀掉詹理斯這個孩子,他根本就不知道所謂的變性手術對他來說意味著什么。
畢竟他從小到大承受病痛的折騰,剛長大又沒一個月,也不懂得娶妻生子對于他人生的重要性。
所以他才會做出變性的荒唐做決定。
雖說他以后肯定能想明白這個做法是多么的荒唐,但是如果他在想明白之前就把自己給閹了,那可就糟了。
“你答應繼續跟我做朋友了,不再拒絕我打電話給你了。”詹理斯終于破涕為笑。
安然:“……”
呃,她剛才說什么了?
正在氣氛尷尬的時候,小宇不知道從哪里鉆出來,露出了小腦袋,對著屏幕上的男人打招呼:“詹理斯……”
詹理斯乍然見到小宇,條件反射般瞳孔收縮,這是緊張的表現。“嗨,小宇寶貝,請叫我叔叔。”
這次他先下手為強。
小宇萌萌的狹長鳳眸眨啊眨,天真無辜瞬間秒殺詹理斯。畢竟人家還不到兩歲,先天賣萌條件就比二十五歲的詹理斯占很多的優勢嘛。
他用最無辜的萌萌眼神盯著詹理斯,然后毫不猶豫地大聲喊道:“哥哥!”
詹理斯;“……”
他確認眼神了,這小子就是故意的——故意氣他!
安然為免詹理斯又被氣哭,只好暫時挪開了手機屏幕。同時,她板著臉教訓兒子:“小宇,不許沒禮貌。”
她現在基本也可以確定:小宇明知道喊詹理斯哥哥會惹對方不高興,但他就喜歡惹他不高興。
小宇含著小手指,委屈巴巴:“媽媽,小宇找爸爸。”
安然心口一酸,也不忍再責怪兒子了。
她將孩子摟進懷里,輕聲地道:“乖……待會兒媽媽就帶你去找他。”
該結束跟詹理斯的通話了!她要跟自家老公通電話。
安然哄好了兒子,就重新將手機鏡頭對準了自己,對眼圈紅紅的詹理斯說:“對不起……我……我要帶我兒子找我老公了。”
詹理斯忍著委屈和難過,紅著眼圈點點頭,很懂事地說:“你肯接我的電話,我已經很滿意了。謝謝你給我這段寶貴的時間,我太……太感激了。不耽誤你們一家人的休閑時光,祝你們……玩得愉快。”
他雖然艱難,卻完整地說完了這些客套話,最后又道了聲再見。
直到安然說了再見,他才噙著淚水主動掛斷了電話。
安然內心騰起一陣濃烈的愧疚,覺得自己簡直就是個殘忍的劊子手。
她明知道詹理斯心理多么脆弱,還這么粗暴地主動要求結束通話。她只批評小宇沒禮貌,其實更沒禮貌的人就是她。
“媽媽,”小宇稚氣的聲音打斷了媽咪的自我譴責,他提醒她:“小宇找爸爸。”
安然強打起精神來,摸了摸小家伙可愛的腦袋以示撫慰。
她終于主動撥通了聶蒼昊的視頻電話。
其實在丈夫不告而別之后,她發誓再也不主動跟他說話,更不會主動給他打電話。
但是看小宇那么可憐的模樣,她的心到底又軟了。
算了,看在孩子的份上,她不跟他較真了。可是這并不代表她原諒了他的不告而別,這筆賬給他記著呢,早晚等他回來清算。
電話撥通之后,安然才意識到時差——Y國此時是半夜!
也許因為詹理斯剛給她打過電話的緣故,所以她忘記計算時差了。
現在想來是詹理斯在遷就她的時間而已。
好在電話響了幾聲,聶蒼昊很快就接聽了電話。“安然。”
聽到丈夫熟悉的聲音,安然鼻子一酸,差點兒當場飆淚。
“爸爸,”小宇的小手摸著手機屏幕,嘴巴不滿地扁了扁,“小宇要看到爸爸。”
安然只好換了視頻通話模式,聶蒼昊幾乎立刻就接受了視頻要求。
他果然躺在床上,開著一盞壁燈,只是那雙狹長的鳳眸銳利如故,沒有半分睡眼惺忪之態。
安然早就習慣了丈夫隨時保持清醒的習慣,知道他其實剛從睡夢里被她的電話吵醒。
他肯定對她的號碼做了特別設置,無論任何時間打給他,都是第一時間優先接聽。
“寶貝,想爸爸了吧。”聶蒼昊隔著屏幕輕輕親吻了一下兒子漂亮可愛的小臉蛋。“等爸爸完成了這邊的事情,就接你們娘倆回去。”
安然盯著他,問道:“你什么時候回來接我和小宇?”
無論他去哪兒她都不反對,可前提是他得帶上她才行吶。
她不想再跟他分開。
聶蒼昊深睨了她一眼,不禁挽起唇角:“我以為你還跟我賭氣。”
“哼,”安然瞪著他,想繼續板著臉,但心口早就軟了下來。“知道你惹我生氣了!”
“等我摸清了詹理斯的虛實,再決定要不要接你過來。”聶蒼昊聲音更溫柔。
提起詹理斯,安然想起了幾件事情:
“詹理斯真的信守承諾把他爸媽給控制起來了,你可以去調查一下,他說的是真是假。如果是真的,我覺得以后我們都不應該再懷疑他了。”
“我覺得詹理斯沒有你想象的那么危險可怕,他其實是個很單純的男孩。剛才他給我打電話,因為我提出男女有別的事情,表示要跟他保持距離,你猜他有什么驚人之語?”
聶蒼昊聽著妻子又習慣性幫詹理斯說話,溫柔的鳳眸不由泛起幾許涼意。
他薄唇微勾起一抹諷刺的弧度,語氣到底沒有掩飾住嘲弄之意:“他該不會要揮刀自宮以證清白吧。”
安然微微瞠目,沒想到聶蒼昊竟然猜了個正著。“呃,你們男人考慮事情都差不多的思維嗎?”
聶蒼昊氣笑了:“誰跟他差不多的思維,不過是猜得到他的伎倆而已!”
顯然,他根本就不相信詹理斯糊弄安然的話。
安然息事寧人:“算了吧,盡量不要激他。萬一他真……真做了變性手術,再想變回去就麻煩了。”
“他想變成女人,跟你做閨蜜?”聶蒼昊問道。
安然忙擺手:“那是不可能的,我不會同意……”
“就因為知道你不會同意,所以他才敢說。”聶蒼昊的火氣已經漸漸壓不住了。“不信你現在打回去電話,同意他做變性手術了,看他肯不肯……”
“好了吧!可以了!”安然不想一直圍繞著這個問題跟他吵架。“無論他肯不肯,我都不會故意激他的。”
她嚴重懷疑詹理斯那傻子什么離譜的事情都干得出來。
都說無知者無畏,他也許根本就搞不清楚性別的差異,以為做男人做女人都差不多吧。
聶蒼昊對詹理斯有成見,處處懷疑戒備提防。她若也那么做,太對不起詹理斯對她的信任和一腔赤誠。
電話里只聽見聶蒼昊鼻子出大氣的聲音,看樣子氣得不輕。
但是無論他如何生氣,都沒撂狠話,更沒跟妻子吵架。
這個男人,到底還是在婚姻中學會了忍讓。
安然適可而止,主動結束了不愉快的話題。她抱起正在吃手指的小宇,鄭重地逼著電話那端的男人給出準確日期:“說吧,什么時候來接我和小宇!”
聶蒼昊看著這娘倆,漸漸的怒火都飛到爪畦國去了。
他輕嘆了口氣,道:“三天……兩天……明天我就去找詹理斯。”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
如果詹理斯真擁有無窮無盡的法力,就算他多準備三天也不能改變結果。所以擇日不如撞日,就是明天了。
安然聞言大眼睛又亮了,立刻就高興起來。“老公,你真是雷厲風行哎!明天你跟詹理斯見面,千萬手下留情別傷了他,就當看在我的面子上了!拜托拜托,愛你,么么噠!”
Y國,A城,酒店總統套房。
聶蒼昊掛了電話,一時半會兒卻睡不著了,就起身點燃了一支煙。
影者多年養成對危險的敏銳直覺,他預感對上詹理斯將是此生最激烈的一場惡戰。
是輸是贏,是福是禍,明天很快就能見分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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