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冬瓜他大兒子生下來就是個傻子，可他是家里的獨苗。
即使是傻子，陳冬瓜也盡力給他娶媳婦傳宗接代。
家里個四個女兒全都嫁了出去，拿到的彩禮給大兒子娶完媳婦，還留下不少。算是村里比較富裕的人家。
陳老太一臉嫌棄，“他那媳婦前年掛樹上死了，呸，真晦氣。”
“自己找死就算了，那肚子里還有幾個月的娃兒呢。”
陳老太自顧自地說，陳母和陳大石等人面色都有些古怪，不愿意參與這個話題。
陳雨燕剛剛還欣喜的臉色，這會一下子垮了下來，把手里的布料主動交給陳老太，面色灰敗一個人離開了房間。
陳氏心里也不太高興，就算嫁人，怎么能嫁個傻子呢。
“娘，燕兒真的要嫁給那人？”
陳母無奈地點點頭，陳冬瓜不僅會給地，還會給銀子，有了這筆銀子，陳家才能娶媳婦。
要不是他家女兒年齡大，都嫁走了，說不定還能直接換親。
村里換親的人不少，方便又省事。
“娘，能不能不讓燕兒嫁過去，那人是傻子，聽說還喜歡打人。這是燕兒的一輩子啊。”
陳老太輕哼了一聲，手里拿著一堆布料拿得合不攏嘴。心理高興嘴上說話卻還是那么尖酸，“女人一輩子不都是那么過的，生了兒子什么都有。”
“你可別多事，人家都給了定錢了。”
陳老太把東西全部拿到手，才心情極好地說了句“小蓮啊，回來了，多玩幾天。”
說完一臉“看我多大方”的樣子回到自己的屋子，放下東西鎖好門，又開始出門炫耀。
陳大石和幾個兒子也拿上家伙出門或是下地，或是上山打獵。
九歲的蘭兒也要上山采野菜。
只有陳母一個人在家，灑掃，洗衣，做飯，喂雞。
“唉……”
陳氏深深嘆口氣。
這事已經定了下來，不好再反悔。
如果強行插手這件事，就是破壞了泉水村的規矩，別說能不能救下燕兒，就是喬老大夫妻自己也很難走出這村子。
不僅喬老大覺得窒息，就是陳氏自己都有些難以忍受。
以前在外面，很是想念家鄉。
回到家鄉后，才發現，自己已經不能適應這里了。
喬老大抓住妻子冰涼的手，像一座大山站在她旁邊。
陳氏覺得安心多了，她忽然想起來，“娘，你還沒說嫂嫂呢？她們回娘家了嗎？”
家里的兩個哥哥都比陳氏大好幾歲，按照年齡早該成親了。
而且當初，就是陳家有了媳婦的人選，才慌忙把陳氏嫁出去。
嫁到外面，能得到更多錢。
現在她都成婚三年了，沒道理哥哥們還沒成婚吧。
陳母見家里人都出去了，才拉著女兒進屋說悄悄話。
“唉，都是冤孽啊！”
陳母想起自己的兒媳，滿臉哀傷，“你的嫂嫂，沒了兩年了。”
在陳母的敘述中，陳氏聽了一個讓人渾身戰栗的故事。
泉水村太偏僻了，根本沒有多少人愿意嫁進來。
嫁進來的人，要么是更窮的，要么就是被拍花子拐來的。
陳老太用家里的積蓄和陳氏出嫁的彩禮給老大和老二買了一個媳婦。
那女子看著很好生養，但是價格貴。
陳家買不起兩個，就算買得起，人家也不一定手里就有人。
老大和老二年紀只相差一歲。
陳老太決定，讓那女子同時伺候老大老二，反正生下的都是老陳家的孩子。
“什么？”
陳氏聽得不可思議，甚至有些反胃。
雖對“共妻”風俗有所耳聞，但發生在自己家，卻難以接受。
“娘，我們家怎么能這樣？”
陳母自己也抹淚，那女子十分剛烈，新婚之夜劇烈掙扎，于是陳家人把她綁在樹上……
事后，她帶著兩個小女兒去把她放下來，她卻跪下求她“大娘，我是好人家的姑娘，你放我走吧。”
“我家里有錢，只要你放我走，我一定會報答您的。”
她哭得很傷心，渾身都是傷。
陳母和兩個妹妹都不說話，這是陳家花重金買來的兒媳婦，哪里敢放走。
女子哭得極其傷心，苦苦哀求。
陳母一邊抹淚，一邊和燕兒架著她回屋子。
為了防止她逃跑，女子腿被打斷了一條。
這是村里人長期總結的經驗。
陳氏聽到這里，心中有一團無名怒火冒出，“娘，你說這樣的事，村里還發生過好多回？”
陳母看向土窗戶外的村子，直搖頭“作孽，都是作孽。”
村里從拍花子手上買人已經不是第一次。
好多媳婦都是從外面買回來的，而且有時還不是漢人。
可是又怎么樣呢，只要是女人，能生孩子就行。
那陳冬瓜就給自己的傻兒子買了個頭上扎辮子的媳婦。
陳氏這才明白“原來他的媳婦也是買來的。”
那個時候陳氏還小，懵懵懂懂只知道喝喜酒有好吃的，哪里會知道這樣的喜事會以一個女人的一生為代價。
原來家鄉是這樣的家鄉，表面的淳樸下藏著無數的惡。
過了好一會，陳母才繼續說“后來她一直不吃不喝。”
陳老太讓陳母教訓她，陳母下不了手。
她就讓老大和老二輪番折磨她，女子還是不吃不喝，直至死亡。
陳母看著自己的雙手，不住地顫抖“我救不了她，小蓮，活生生的一條人命啊，可我救不了她！”
陳氏抱著母親，拍著她的背，眼淚一直往下掉“娘，不是你的錯，不是你的錯。”
別說陳母一個女流之輩，能不能帶著一個受傷的女人逃出山林。
就算她能做到，她回來以后要面臨什么呢？
陳氏想著父親的拳頭和奶奶的竹杖，心里難過。
“為什么女人的一輩子要這么苦。”
喬老大在門外，隱約聽到“買人”、“共妻”、“死了”幾個字，雙手不自覺捏緊。
他一定要保護好念兒，絕不讓自己的女兒走這樣的路，甚至她他也不想念兒回泉水村。
陳母哭完，抓著女兒手，“小蓮，你以后別再回來了。”
“要不，你現在就走吧。”
陳氏本來是是打算今天就走，但她又放不下娘和兩個妹妹。
而且一向摳門的陳老太今天主動留下她，她私下也想多留一天。
只能再委屈一下當家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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