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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69章 江湖閑談

    下午時間尚早,天卻提前暗了起來,陰沉沉的云海懸在頭頂,時值冬月按理說要下雪,但身處四季如春的江州,下雨也不無可能。

    夜驚堂騎著炭紅烈馬,立在草色青黃的江岸,順著往下游望去,隱隱能看到數里開外的入海口,仔細側耳聆聽,還能從風聲中聽到隱隱浪濤聲。

    嘩~嘩……

    鳥鳥作為梁洲蠻鳥,自幼跟著夜驚堂,未曾見過大海的風景,此時站在馬腦袋上伸長基本沒有的脖子眺望,大眼睛睜的圓圓的,看模樣是在想這么大的湖,養出來的肥魚怕是一鍋燉不下。

    林安郡東部臨海,已經到了大魏版圖的邊際,也是絲綢布匹等生意的源頭,海邊有水師常駐,不過主將并非秦相如,而是同為國公的吳嵩。

    大魏并不禁海,走海路可以去燕州、天南乃至北梁東部等地域,在這里扎根的船幫并不少,站在江岸,偶爾便能看到順流而下駛出入海口的商船,規模比內陸的船只要大上許多。

    與初次抵達海岸的夜驚堂和鳥鳥相比,隨行的璇璣真人和梵青禾要平澹上許多。

    璇璣真人在江湖漂泊十年,看過世間最高的山和最廣袤的沙川,也曾孤身搖著小舟乘風破浪,駛向風暴深處,追尋那只在傳說中存在的仙島,現如今連最勐的惡棍都體驗過了,這種小風浪,著實勾不起她心底的興致。

    而梵青禾作為西海諸部長大的姑娘,偷偷去天瑯湖朝圣過好幾次,天瑯湖太大,在歷史上便被稱作‘西海’,景色甚至比林安郡這邊還要好看些。

    為此梵青禾并未矚目多久,就轉過頭來,看向了夜驚堂:

    “晚上估計要下雨,是在林安休息一晚再走,還是連夜趕到望海樓?”

    望海樓修在一座距離海岸三里多的島嶼上,原本是大吳時期祭海的場所,千年屢次重建,如今已經變成了景點,因為其被稱為大魏東南最后一棟建筑,過去留下足跡的游人極多。

    三人當前處于林安城郊外,距離望海樓還有八十余里的路程,連夜趕過去沒問題,但到了地方也不可能下馬就開打,還是得先休整。

    夜驚堂有浴火圖傍身,沒有傷筋動骨的皮肉傷恢復極快,現在就已經結痂愈合了,不過為了保險起見,還是道:

    “奔波一天,人受得了馬也受不了,先在這里歇一晚,明早再過去。”

    璇璣真人側坐在大黑馬上,背靠兩團酥軟柔潤的軟枕,手里還拿著酒葫蘆,看起來很是閑散,聽見此言,她舉目望向東郊:

    “凝兒老家就在郊外的東陵山莊,你要不要去看看?”

    夜驚堂知道凝兒祖籍江州林安,但并不知道確切位置,這次過來,其實就有陪著凝兒祭祖的心思。

    只是這次出門倉促,凝兒并不在跟前,他作為女婿,一個人跑去上墳難免有點不合適,和水水一起過去,似乎更不合適。

    為此夜驚堂想了想,只是道:

    “先找地方落腳吧,等望海樓的事情忙完了,我回去接凝兒一起過來,來回也就一天時間。”

    梵青禾見此也沒多說,環著要死不活的妖女,調轉馬首往林安城行去,中途還挺了下胸:

    “你能不能坐直?和醉鬼似得……”

    “靠著舒服。”

    “靠夜驚堂懷里更舒服,你怎么不過去?”

    “他胸口哪有你軟~”

    “你閉嘴……”

    ……

    夜驚堂聞言輕笑,又眺望遠處的海口幾眼后,也調轉馬首,和鳥鳥一道跟在了后面。

    林安城雖然不是江州首府,但規模僅次于江州城,街上來往商賈如云,文質彬彬的書生秀才、小姐夫人更是讓人目不暇接。

    夜驚堂初來乍到,也不認識路,在街上逛了圈兒后,便來到北城集市,尋了個客棧住下。

    縱馬奔波一陣天,三人身體難免有些疲憊,夜驚堂在外面卸著行囊,璇璣真人則上了二樓,本來是和青禾一起回屋歇息,但走到門口時,心中微動,又看向青禾:

    “禾禾,你輕功好,要不幫忙去城里打探下消息?”

    梵青禾心里有點亂,也想借機出去走走冷靜下,本想答應,但又覺得哪里不對……

    梵青禾并不傻,而且也不是逆來順受的姑娘,見妖女明顯是想把她支開干壞人,蹙眉道:

    “你靠我了一路,還累不成?你怎么不去?”

    璇璣真人微微聳肩,轉身就往外走:

    “我去也行,那你和夜驚堂待客棧好好休息,我不打擾了。”

    “……”

    梵青禾覺得這怕是有點危險哦,稍作斟酌,終是悶不吭聲往樓下走去。

    客棧外。

    夜驚堂在馬廄外喂著草料,鳥鳥則站在馬槽旁邊歪頭打量,正忙活間,就見梵青禾悶著頭走出門,扣上斗笠就往街上走,腳步還挺重。

    夜驚堂見此稍顯疑惑,詢問道:

    “梵姑娘,你去哪兒?”

    梵青禾腳步微頓,沒和夜驚堂目光接觸:

    “我出去打聽下望海樓的消息,你休息就行了,我先走了。”

    夜驚堂看了看天色,都沒黑,現在回房休息顯然早了,便走上前:

    “一起去吧,我也沒來過林安,聽說這里風景如畫,剛好也到處走走。”

    一起……

    梵青禾明顯有點遲疑,不過一想到妖女故意把她支開,正在屋里眼巴巴等著相公臨幸,這遲疑又給壓下去了,故作鎮定走在了跟前:

    “也行。這里和北梁的湖東道區別不大,就是冬天暖和些,要說風景如畫,當屬雪原那邊,雪山特別壯麗……”

    夜驚堂知道湖東道在天瑯湖另一側,他連天瑯湖畔都沒去過自然不知道那邊是什么模樣,對此道:

    “是嗎?那有時間肯定要去一趟。”

    梵青禾心底里,還是希望夜驚堂時常回西海諸部走走的,微笑道:

    “到時候我給你帶路,北梁我都跑遍了,有意思的地方多。你不是喜歡女子嗎,北梁還有個胭脂閣,里面全是邪道妖女,只要肯交出獨門武學,能讓你比神仙還快活……”

    夜驚堂聽到后面的,轉眼望向梵青禾:

    “北梁還有這種地方?”

    “大魏也有,門派把女徒弟嫁給江湖游俠,不就是用美色吸納江湖武學的手法,只是沒北梁那么直接罷了……你還真想去胭脂閣看看?”

    “好奇問問罷了,那種地方,我豈會感興趣。”

    “這可說不準……”

    ……

    兩人沿街閑逛,不知不覺天色便已經完全暗了下來。

    想打探江湖消息,最好的地方自然是江湖上,而林安城江湖人的聚集地,則在城郊的東陵港。

    東陵港就在東陵山莊附近,曾經全是駱家里的產業,規模不大不小,也算是傳承數代的江湖勢力。

    但駱凝的爺爺沒兒子,為此才招了個入贅的女婿,繼承家中產業;而孫輩中除開駱凝一個小姐,也沒男丁,等到莊主夫婦故去后,東陵山莊自然就散了架,分成了四五個小船幫,各自為政管理著碼頭。

    而原本的駱家祖宅,在凝兒離開故鄉后,也已經變賣,早已看不到當年東陵山莊的風采。

    夜驚堂和梵青禾邊走邊聊,很快來到了城郊碼頭。

    因為龍正青忽然在望海樓下了個戰書,就江州各地聞訊趕來的江湖人極多,外地江湖人還沒到,碼頭上就已經有了人滿為患的趨勢,途徑勾欄酒肆,甚至能聽到窯姐兒都在聊著:

    “差爺,我記得以前江湖游俠兒在望海樓打架,官府都得跑去拿人這次碼 人這次碼頭風聲這么大,差爺怎么還有閑心到這兒來消遣~……”

    “龍正青是何等梟雄?我這小緇衣捕頭,過去不是找死,給衙門告了幾天假,來這兒躲躲……你是不是沒感覺?怎么還有閑心瞎扯?”

    “嗯?哦,啊~……差爺輕個些……”

    ……

    ?

    夜驚堂走過碼頭烏煙瘴氣老街,正在聆聽著亂七八糟的江湖消息,聽見最后的對話,不禁微微趔趄了下。

    梵青禾戴著斗笠走在跟前,本來也在傾聽的,發現最后耐人尋味的哼唧,臉色頓時紅了幾分,快步走了過去。

    夜驚堂也不好和梵姑娘聊這笑話,只是相伴行走,繼續從江湖人閑談之中,確定望海樓的情況。

    結果兩人未曾聽到龍正青的下落,反倒是在街邊小茶肆中,發現了幾個江湖人,正在閑談:

    “夜大閻王的武藝,恐怕比咱們想的要高。我剛從西海那邊回來,聽到了些小道消息,上次夜大閻王在黃明山,殺得可不是幾個白梟營的門客,而是把北梁左賢王打了一頓……”

    “這怎么可能,左賢王李锏那可是北梁四圣之一,就算南北兩朝排倒數,也是實打實的武圣,夜驚堂有這本事,打花翎犯得著那么玩命?”

    “我騙你們作甚,我回來前去了躺平夷城,聽那邊人說,左賢王已經快兩個月沒露面了,巡視邊軍、接見藩臣什么的,都交給了世子,我估摸就是被打了,在王府養傷不便露面……”

    ……

    夜驚堂聽到這個,不由頓住腳步,眼底有點疑惑:

    “左賢王恢復這么慢?”

    梵青禾是大夫,對左賢王李锏也算了解,覺得這江湖消息有點問題。

    左賢王當天被夜驚堂、蔣札虎、平天教主合擊,受的傷挺重,但并未斷手斷腳。

    左賢王是整個北梁左翼的統帥,管轄著雪湖花產地,占據西海各部出產的大部分稀缺藥材,還能請到北梁任何名聲在外的名醫,可以說若世間沒有浴火圖,那左賢王便是這世間恢復速度最快的武夫,條件比他好的只有南北兩朝皇帝。

    距今已經兩個月,哪怕傷及根本,左賢王現在也該能出面走動穩定軍心了,從未露面,甚至不理會民間‘重傷臥床不起’的傳言,確實古怪。

    梵青禾蹙眉思索了下,覺得這事背后必然有大文章,但身在江州距離太遠,根本沒法去打探,也只能猜測道:

    “要是左賢王裝病,偷偷跑到燕州關外,和右賢王一起打燕州就麻煩了。燕王剛出事不久,估計沒啥戰意,燕州一破,北梁鐵騎可就直入江州了……”

    夜驚堂覺得這事兒可能性不大,畢竟左賢王再厲害也是單槍匹馬,燕州關外多一個左賢王區別不大;若是帶著大軍往北梁右翼調動,少說兩三月,也不可能瞞住天下人,而且左賢王一走,無論打不打的下燕州,西北都是空城,女帝不費吹灰之力就能拿下開疆擴土的不世之功,左賢王真這么干,怕是王爺當膩歪想提前投胎了。

    雖然左賢王不大可能奇襲大魏,但夜驚堂也并未忽視這江湖消息,想了想道:

    “我回去后和朝廷送個消息,讓他們仔細查證,確保萬無一失。”

    梵青禾摸不準左賢王的動向,也沒有在這些事情上多嘴,在碼頭上走了圈兒后,可以確定龍正青在望海樓刻完字后,就不知去向,是已經跑了,還是在暗處等著夜驚堂過來,得到了望海樓才能弄清楚。

    兩人打聽到這里見沒了其他線索,便相伴往回折返,時間也到了華燈初上時分,路上黑乎乎的也沒燈光,星月也被云層遮蔽,幾乎只能聽見彼此腳步。

    梵青禾本來在思索左賢王的事情,走著走著,忽然發現手腕被握住,往旁邊拉了些:

    “當心,地上有水。”

    梵青禾被嚇得微微一縮,低頭看了看黑燈瞎火的黃土道路,發現地上確實有些污水,倒也沒說什么,把手腕抽回來,提著裙擺繞了過去:

    “小水坑罷了,快回去吧,嗯……我前半夜和鳥鳥一起望風,你好好休息下,后半夜咱們換班。”

    夜驚堂見此也沒說什么,只是點了點頭,跟著悶頭小跑的青禾,很快便回到了城內。

    梵青禾挺想回去看看空等一場的妖女現在什么表情,但以妖女的性子,這時候回去,摁著她一起亂來都說不準,為此到了客棧附近后,就把在房頂上散步的鳥鳥叫過來,跑去了不遠處的飯館里。

    客棧開了兩間房,夜驚堂一間兩個女子一間,夜驚堂獨自回到客棧,來到二樓門口,卻發現呼吸聲在另一邊,便又轉身推開了房門。

    房間中無燈無火,只飄著澹澹酒香,借著街面上的朦朧燈光,能看到床榻上躺著道白影子,聽呼吸聲是睡熟了,但武藝那么高強,他進屋顯然不可能一無所知。

    夜驚堂見水兒沒反應玩裝睡的把戲,他自然也不點破,輕手輕腳關上房門,來到了跟前坐下,抬手……

    啪~

    手被輕拍了下,繼而略顯清冷的話語響起:

    “不陪你的梵姑娘,來煩為師作甚?”

    夜驚堂順勢握住手,在跟前倒頭躺下:

    “這是我房間,回來睡覺罷了。”

    察~

    寶劍被屈指彈開的聲音,還有一股若有若無的殺氣。

    夜驚堂眼底稍顯無奈,直接伸手,把身輕體柔的水兒摟到了懷里,把佩劍拿過來,放在了床頭靠著,而后轉頭在額頭親了口。

    波~

    璇璣真人眼神微冷,和要清理門戶似得,但被厚臉皮抱了片刻,眼神還是軟了下來,閉著雙眸不搭回應。

    窸窸窣窣~

    夜驚堂拉開腰帶,忽然又覺得這樣可能有點急了,想想又貼在耳邊道:

    “剛才在街上聽到個笑話。有個男人和女人聊事情,聊了半天,忽然問女人為什么沒反應……”

    璇璣真人本來在學凝兒的模樣當受辱仙子,聽了幾句,便不明所以的睜開眼眸:

    “那樣怎么可能沒半點反應?”

    夜驚堂輕撫后背,煞有其事道:

    “耐力嗎,就和習武抗擊打一樣,只要心智堅韌,被刺一槍,也能做到面不改色。不過陸仙子肯定不行,一碰就哭哭啼啼,根本不抗揍。”

    璇璣真人可不覺得那么大一槍刺進身上,有女子能做的面不改色,不過見夜驚堂調侃的語氣,她還是有點不悅,澹澹哼了聲:

    “只是沒刻意去壓罷了,本道清修多年,只要不想心湖起波瀾,你用盡千般手段,也休想讓本道皺眉。”

    說著便閉目平躺擺出了冰山仙子的模樣。

    夜驚堂見此有些好笑,覺得水兒還是不知天高地厚,也沒過多廢話,翻過身來,低頭看著冷冰冰的臉頰,略微……

    “嗚~”

    璇璣真人不動如山的神色當即破功,柳眉緊蹙揚起雪白脖頸,雙手抓著夜驚堂肩膀,緊緊咬住下唇。

    夜驚堂低頭欣賞水兒瞬間緋紅的神色,抬手捏了捏臉蛋兒:

    “水兒道長就這么心如止水的?”

    璇璣真人聞聲目光一寒,但還沒來得及瞪夜驚堂,就又揚起脖頸,憋了幾下后,又輕拍肩頭:

    “我錯了……相公……”

    夜驚堂滿意點頭,這才溫柔下來,輕挑下巴,示意水兒主動親他。

    但璇璣真人可不是那么容易服軟的性子,稍微緩過來,就又開始了,寒聲道:

    “夜驚堂,你給我等……嗚~輕個些……”

    輕聲細語自幔帳中響起,起初還有來有回,但不過片刻,就變成單方面討饒了……

    ———

    細綱早就寫完了,早上五點起床,邊寫便想,寫到現在也就寫了這么多or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