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涼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這樣的沉默就是間接地回答了施杳杳的問題。
如果風長暮沒有找到這樣的辦法的話，那么他一定會在那些占據了她身體的意識的逼迫下，成為和那個小師弟做對的人。
而以風長暮的修煉天賦以及心智，他的確是能夠成為一個優秀又合格的反派，她則是風長暮黑化道路上一個催化劑。
風長暮，也是那個小師弟在成長路上的踏腳石。
施杳杳早就已經捋清楚了這其中的關系，現在從阿涼這里得到了證實，她胃里忽然一陣翻涌。
她跟風長暮原本有著自己的人生，為什么一定要走那所謂的命運？那所謂從一開始就被寫好的命運？
若是她跟風長暮換一下，她也一定會做和風長暮一樣的決定。
她也不會看著自己心愛的人，這樣被人擺布。
施杳杳心念微動，她緩緩抬起自己的手，在她的掌心當中，有著一絲金色的能量在閃爍。
這是在之前的世界當中，謝知韞給她的天道之力。
如果說她跟風長暮都是在和天道做對的人，可是為什么，他們兩個卻都能夠利用天道之力呢？
風長暮在他們原本的世界中用天道之力給她開辟出來了一條能夠擺脫命運的道路，而在謝知韞的那個世界當中，他又收服了這一道天道之力來給他用。
這樣想著，施杳杳的眉毛狠狠皺起來。
阿涼看著施杳杳的樣子，他摸了摸下巴，緩聲道：“我應該知道你現在在想些什么，因為這個問題我也想過，我只得到了一個可能。”
施杳杳看著阿涼，等待著阿涼后面要說的話。
“在主人接觸到天魔傳承的時候，他其實就已經悟出了自己的道，不過這種玄之又玄的東西，是需要時間和機緣去參悟的。但當時的情況，很顯然是不允許主人這么做的，所以他選擇了天魔傳承。”
“天道誕生于天地混沌之初，而后來能夠以凡人之軀飛升成仙的人，無一例外的都是通過自身努力修煉的人，而我主人，他很顯然就是這樣的人。”
“修煉之人，原本就是在逆天而行，永恒的生命，無盡的力量，談笑間檣櫓灰飛煙滅，這都是逆天而行得來的力量。”
“主人應該是在最后的時間里，找到了獨屬于他的道路，也因此，他也就不在天道所監管的范圍之內。”
阿涼頓了頓，這才道：“亦或者說，主人那個時候，其實就已經和天道是同一個層面上的了。”
施杳杳睫毛微微一顫。
她心里覺得暖洋洋的，又覺得有一股說不出的酸澀。
那個時候，他一定知道自己身上這樣的變化，他是那么聰明，都已經能夠用這樣的力量了，他一定知道的。
可就算是這樣，他還是放棄了唾手可得的一切，選擇了她。
他散盡了自己的修為，賭上了自己的一切，把他的生命，完完全全交到了她的手上。
這樣的人，她這樣的長暮哥哥……
“杳杳主人。”就在這個時候，阿涼再次出聲，他道，“你不用難過，在主人拒絕天魔傳承的時候，他其實是很危險的，傳承之地不是想進就進想出就出的，就算是被選定的傳承者，想要進出傳承之地，也是要歷經生死，九死一生的。”
“他離開的時候，我問過他為什么，他說有一個人不喜歡魔族，所以即便是我前任主人根本就沒有傷害過無辜人，他也拒絕了這個傳承，當時他跟我說了很多你的事情。”
阿涼唇角輕輕抿了抿，然后又說：“不過后來他回來的時候，整個人和離開的時候有很大的變化，我當時沒有問他為什么忽然之間愿意接受天魔傳承了，只告訴了他一件事。”
“天魔傳承也不是他想拒絕就拒絕，想接受就接受的，他拒絕了一次天魔傳承，天魔傳承后面，未必會想要選擇他。而且就算是選擇了他，給他的歷練也只會比之前難，稍有不慎，他就會死。”
施杳杳從來都不知道這些。
她現在想起了所有的記憶，可在他們原本的世界當中，她也是被困在自己的身體里面的，她根本就不知道風長暮經歷了什么。
現在聽阿涼這么說，她的眼前好像能夠勾勒出風長暮獨自一人面對這些時候的樣子。
她被困在自己的身體里面看著自己心愛的被占據自己身體的人傷害，可是風長暮呢？
他從一個那么危險的地方活著回來，得到的卻是她的身體里換了人的消息。
那個時候，風長暮知道她身體里的人不是她，他不敢打草驚蛇，也不敢大肆宣揚，他只能一點點地去查找，去證實，去想辦法。
他得有多難熬啊？
施杳杳忍不住彎腰。
心口就像是被人狠狠砸了一拳一樣難受又窒息。
“你猜猜我跟主人說了這些之后，主人跟我說什么？”阿涼看著施杳杳的樣子，臉上有著說不出的情緒。
一開始的時候，他對施杳杳的確是沒有好感的。
可是后來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他是真的想日天。
施杳杳不知道阿涼心里在想些什么，她看著阿涼，緩聲問道：“他說什么？”
“主人說，我輩修士，從來都是與天爭命，若是怕死，從一開始就不應該踏上修煉這條道路。”阿涼道。
與天爭命……
施杳杳直起腰來，她唇角輕輕地彎了一下：“這話，的確是長暮哥哥會說的話。”
“我跟你說這些，并不是為了讓你難受的，只是想讓你知道當初主人為了救你耗費了多大的危險，現在，不管怎么樣，你都要讓他也活著回來。”阿涼小臉兒緊緊地繃著。
施杳杳并不意外阿涼會說這個，她道：“我會的，之前我還失憶的時候我會這么做，現在恢復了記憶之后，我更會這樣做。”
她要風長暮，完完整整地回來。
阿涼聽著施杳杳這堅定又認真的語氣，不知道為什么忽然之間有一種很想哭的感覺。
這就是他主人喜歡的人啊。
喜歡到愿意為了她放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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