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軒帶著的工作證很好使，文化局就有食堂，三人簡單吃了點，才去圖書館。
這個時候，職工帶著工作證，是能帶著家屬來圖書館看書的，圖書館開放給市民，一到周末就有不少人擠在這里，但今天是工作日，這里的人還不算多，但不大的閱覽區凳子上也坐滿了人了。
剛才聽一個帶著孩子過來的大姐說，也是這兩年圖書館才開放，前幾年鬧騰的最厲害的時候，這里差點被人一把火燒了，還是看大門的老頭把那群鬧事的孩子們給攔下來，老人根紅苗正，沒人敢動他，柳綿綿看著守著大門的干癟老頭，投向了敬佩的目光。
市中心圖書館這個名字起的響亮，但其實也就是一個一百多平米的大開間，外頭擺著幾條長條的桌子，桌子四周都擺著長條的凳子，桌子上零散堆著很多書，不少人就坐在凳子上看書，不喜歡看的就隨意丟在桌子中間那一堆，再在里面重新找，寶妞一走進來就挪不動道。
桌上還有連環畫！
這個年代的孩子，最大的文化娛樂不是看電視，而是看連環畫，這種小人書流行了幾十年，到九十年代各地還有很多呢，故事取材絕大部分都是古代的歷史故事，神話故事，插畫畫的惟妙惟肖，就算是不懂文字的孩子，看圖樣也能感受到故事的內容，絕大部分孩子都喜歡神話故事，寶妞的眼睛就停留在一個孩子手上，那孩子手里拿著的是一本哪吒鬧海。
柳綿綿一看，哪里還有不明白的，于是壓低了聲音跟衛軒說：“你去找書，我跟寶妞看會兒書。”
寶妞就很高興的坐在長條凳子上，拿起自己早就看中的小人書，這個年齡段的小孩子看電視劇也好，看書也好，總能翻來覆去的看個沒完，于是一個下午都是這本書在翻來覆去看，柳綿綿也挑了一會兒，低頭看了起來。
或許是太久沒有看過書，又或許是這個年代的精神文化太匱乏，時間過得太快，等衛軒選好了書，已經是下午三點了，衛軒抱著幾本厚厚的書對她說：“你去挑幾本？”
“幾本，能借走？”他抱的就很多了。
“能。”他語氣里面含著笑意：“還能再借三本，我以后會經常過來借書還書，你要喜歡看下次我還帶你過來。”
他說的是下次帶她過來，而不是下次幫你借，柳綿綿頓時雀躍起來。
說是能借三本，柳綿綿也沒全借給自己，她找了一本當代小說合集，另外借了一本剛才寶妞眼饞的哪吒鬧海，又借了一本青少年的入門級小說，小說自然是給她自己看的，小人書則是老二老三和寶妞三個孩子都能看，青少年小說自然是給老大借的了，也不知道他會不會喜歡。
三人登記完，下樓上了車，寶妞本來還對剛才那本書念念不忘，翻開這本又開始把眼睛黏在這本書上面了。
城里實在是太好了！
————
幾個孩子等爸爸一走，心就野了起來。
大娃還好，老二馬上就丟下手里的報紙，抱著三娃出去玩，家屬樓也有幾個差不多年齡的男孩兒，但今天大部分都在學校，衛軒家這幾個孩子還沒去學校報道，這幾天就只能擱家里待著了，沒有玩伴也很無聊的，兄弟兩個在外頭晃了一圈，像只斗敗的小公雞一樣，垂頭喪氣的又回來了。
“回來啦？”大娃指著沒糊完的報紙：“還是幫忙干活吧，咱爸忙著呢，別指望他有空糊報紙。”
“哥——”糊報紙又很累，出去玩又無聊，還是糊報紙吧。
倆孩子糊了一上午的報紙，中午又去食堂吃了個飯，等到下午四點多快五點的時候還沒看見他爸的身影，二娃就有些急了，怎么連爸爸都不見了。
“哥，咱爸是不是沒找到阿姨？”找人也不是那么好找的。
“肯定能找到的，咱爸說阿姨出去之前跟他講過位置，找了大半天總能找到了吧。”
說是這樣說，大娃內心也很忐忑，萬一地方太大錯過了呢，就像他們在家玩躲貓貓一樣。
老二撅著小嘴：“她是不是跑了？”
老大：“你別亂說，小柳阿姨不是那樣的人。”
三娃看了一眼二哥，又看了一眼大哥，低頭繼續玩積木，這孩子到現在還沒開口說過話呢。
以前在村里，誰家媳婦不見了，村里人都會背后念叨媳婦跑了，老二以前最喜歡混在人群中間聽大人們聊天八卦，但有一天她媽也是跑掉的媳婦的其中一員，這事兒就沒有聽人家聊天打屁時愉快，甚至聽到香姨跟她家里人講，說汪娟是因為受不了帶這么多個娃，才跑去美國的。
連親媽都跑了，還去了美帝，二娃傷心不已。
離開媽媽的時候她還抱著自己說，媽媽的好兒子，等媽接你回來，誰知道一送走她就再也沒提過接兒子回去的話，再也不會跟他說媽媽的好兒子。
只要想起媽媽，二娃就覺得，連親媽都能不要自己的孩子，更何況旁人呢。
他生氣了：“她肯定是嫌我們煩，不要我們了。”
說完就往樓下跑去。
三娃抬起小腦袋，莫名其妙的看著哥哥的背影，繼續低頭玩積木。
倒是老大一臉莫名其妙，嘴里說不喜歡新阿姨的是他，現在又擔心阿姨跑掉了，老二怎么這么口是心非呢，不過他倒不擔心阿姨跑了，聽大人說坐火車也要開介紹信的，小柳阿姨肯定跑不掉。
老二哭喪著臉，一溜煙跑下了樓，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順著大院往外頭跑，一邊跑一邊哭，他想起離開家時抱了抱他的母親，大人都喜歡騙人，連媽媽都騙人，更何況是別人呢，跑的太急了風躥了進去，竟打起嗝兒來。
哭著哭著他就不哭了。
跑著跑著他也就不跑了。
因為他看見了熟悉的車，車上副駕駛座坐著的那個女的，不就是小柳阿姨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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