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一中文網 > 清末的法師 > 第46章 不敢茍同
  天徹底冷了下來。

  凜冽的西北風,刀子一樣刮過臉,片刻就讓臉凍得彤紅。

  躺椅已經不在屋外了,趙傳薪更多的是坐在辦公椅上寫寫畫畫。

  他需要幫忙給保險隊成員設計家里的裝修。合格的上級,是應該關心下屬的衣食住行的。

  畫完雙喜家的圖紙,趙傳薪伸了個懶腰。

  然后,繼續畫羽絨服圖紙。

  鵝絨收了不少,他給自己做一件羽絨服不成問題。

  正想要動筆,忽然敲門聲傳來。

  “進!”

  趙宏志推門而入,帶著一股涼颼颼的冷氣。

  “叔,村外有個當官的來找你。”

  趙傳薪十分意外。

  他穿上馬甲,西裝,又套上毛呢大衣,戴上紳士呢帽,這才出門。

  誠明看著不遠處枯草叢中狂吠的狗,以及面前持槍將他攔住的精壯漢子,露出了意味深長的笑。

  他沒想到,自己亮明了身份,照樣受到強制性的阻攔。

  看來那知縣說的也沒錯,這個村子卻是不把朝廷當回事。

  說是目無法紀也沒錯。

  然后,他看到了一隊人馬策馬而來。

  這些人的衣服高度統一,看起來比洋人穿的還要好一些。

  襯衫,馬甲,西裝,大衣,西褲,就是鞋子不統一。

  他們各個騎著馬,精神抖擻,背后背著步槍,腰間別著斧子,看起來十分彪悍。

  趙傳薪下馬,一旁的大牙蘇趕忙牽馬。

  打量了一番這所謂的“當官的”,看起來人模狗樣的,像是那么回事。

  他身后有二十多個隨從,也都是扛著槍。不過模樣么,就寒酸的多了。

  沒見身后那些狼崽子,驕傲的下巴快抬到天上去了。

  “我就是趙傳薪,不知是哪位上官當面?”

  誠明看看身后如臨大敵的手下,揮揮手讓他們收起槍。然后也下了馬,上前兩步。

  “我叫誠明,是州衙的步兵統領。”

  趙傳薪眉頭一挑:“州衙的?來發賞金,還是要緝拿我?”

  誠明故作詫異:“為何要緝拿你?來者是客,不請我坐坐?”

  還挺自來熟的。

  趙傳薪笑了笑:“好,那么請吧。”

  一方全都騎馬,一方只有領頭騎馬,剩余人跟著小跑,高下立判。

  回到家門前,趙傳薪看著緊張兮兮的那些清廷大頭兵,對保險隊成員道:“一半警戒,一半繼續訓練!”

  邀請誠明進屋,他手下還想跟著。

  趙傳薪眼珠子一瞪:“就這么大個房子,都跟進來干啥?滾!”

  誠明手下一愣,顯然沒料到眼前之人如此大膽。

  剛想發作,就見誠明擺擺手:“先在外面候著吧。”

  一進屋,就看見非常之迥異傳統風格的裝修。

  雖然標新立異,但確實亮堂,暖和。

  見沒床,誠明嘮家常般的問道:“這是你的辦公處?”

  趙傳薪撇撇嘴:“這就是我家。小家小業的,哪有閑地兒來做辦公室?”

  誠明倒是小小的驚訝了一番。

  那些綹子可是講究排面的,就算破,也要大,還得掛上對聯什么的,彰顯自己綠林身份。

  這屋子看起來雖然精致,但也太小了些。

  可能普通百姓家里也比這大。

  東北地廣人稀,想蓋房子,地方有的是。

  落座,誠明看了一眼光可鑒人的地板,不遠處趴在小床上的干飯,心道這個人真古怪,讓狗住屋里,還給做了床,床上竟然有被褥……

  “趙隊長,見你這里處處與別地方有所不同,似乎喜歡西洋文化?”

  趙傳薪搖頭:“那倒沒有。吃的舒服,穿的舒服,住的舒服,這才是緊要的。管它西洋還是中式?”

  陽光經亮堂的窗子灑進屋里,加上燃燒的壁爐,平添幾分暖意。

  真是會享受。

  也許這才叫生活?

  誠明又透過玻璃看著窗外不遠處,一群人拎著刺刀沖刺,對著草人兇狠的練著刺殺。

  匕首用著還不算,從腰里掏出斧頭一通砍。

  草人身上的草屑嘩啦啦的掉落。

  誠明瞇起了眼睛。

  這里的人,比他見過的所有的綹子還有官兵都要兇悍。

  可能只有沙俄的哥薩克騎兵,才有這種兇悍之氣!

  “趙隊長,這練兵之法,也是西洋之法?”

  “并不是。這是我琢磨出來的練兵方法。沒別的,拎著槍和斧子,干就完了。誰不服就干誰,誰想殺我,或者緝拿我什么的,那就干誰!”

  誠明:“……”

  拿話刺撓誰呢?

  他笑著接過茶,喝了一口,哈出那口寒氣,說:“或許,你有所誤會。我來此并非緝拿你。”

  “哦……”趙傳薪好像松口氣一樣,然后臉上露出希冀之色:“那你是來發賞金的唄?說吧,一個小金字兒的腦袋,能給多少錢?知縣那老倌摳搜的很,鐵公雞一毛不拔,虧得我們干了這么大一件好事。長此以往,還有誰肯為朝廷出力,肯為國計民生著想呢?哎,有時候我就是這樣憂國憂民,還希望你不要介意。”

  誠明第二口茶水好懸沒噴出來。

  咳嗽了半天,他捂著嘴說:“這兩年戰亂頻繁,國庫空虛,就連兵營,都有三個月沒發餉銀了,實在拿不出錢來。”

  “啊?”趙傳薪張大了嘴巴:“那你來此作甚?口頭獎勵?”

  誠明覺得難以招架,趕忙換話題:“趙隊長如此將才,緣何不為國家出力?若有心仕途,或許我可以為你周旋一二。”

  此子,過于難纏了!

  趙傳薪吸溜,一口茶水進肚。

  “你們連餉銀都發不出來了,還讓我為國效力?效哪門子力啊?”

  誠明再次舉杯喝茶,掩飾自己的無力感。

  “話不能這樣說。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拳拳愛國之心,不可一味拿銀錢做比較。”

  趙傳薪指著外面訓練的保險隊成員,對他說:“你看那些人,他們身上的衣服好看嗎?我告訴你吧,都是羊毛的,保暖的很。他們穿五層,一層是保暖背心,一層是襯衫,一層是馬甲,一層是西服,一層是大衣。知道那意味著什么嗎?意味著錢!你看他們現在是不是膀大腰圓的?我告訴你吧,一個半月之前,他們還瘦骨嶙峋的呢,一個半月,最多的漲了二十斤,少的長了十斤。都是吃肉吃出來的。不妨告訴你我們的戰績。外面傳言,我們第一次殺退了小金字兒的綹子,第二次直接到小龍爪山剿滅他們。但是,他們不知道,此前我們還全殲過兩次馬胡子。

  廝殺了一共四場,殲滅匪徒數十人,零傷亡!

  知道為啥他們這么拼命嗎?

  呵呵,來,我剛剛沒聽清楚,你再給我講講什么叫拳拳愛國之心?”

  誠明不淡定了。

  四場交火,殲滅數十人,自身沒有一人損傷?

  這是什么戰績?

  自己手里要是有這么一隊人馬,什么小金字兒大金字兒的,全都弄死!

  聞言,誠明苦笑:“孟浪了孟浪了。此等拿錢砸出來的隊伍,我們學不來的。”

  趙傳薪想了想,若這人是個有作為的,對百姓也算是一件好事。

  自己也不用敝帚自珍,說道:“你以為,我是先給錢,再讓他們拼命嗎?并非如此。他們窮的很,窮的只剩一條命。我告訴他們,跟著我拼命就有錢拿。然后,他們各個舍生忘死。結果,越不怕死,越不會死。錢呢?站著就掙了。拼一次命掙的錢,他們種許多年的地都掙不到。所以,他們掙一次,還想著下一次。

  你看,我本身是個樂于享受的人。我不愿意去拼命。是以,他們就天天在我耳朵邊上聒噪,讓我去剿匪。

  他們可沒有拳拳愛國之心,他們有的是拳拳愛財之心。”

  半晌無語。

  誠明最后還是苦笑:“恐怕,就算我帶他們剿匪,錢財也不可能入得他們手里。他們也不會相信我能帶他們發財。不過,本官希望,將來如果國家有難,你……”

  趙傳薪打斷他:“不敢茍同!如果百姓有難,力所能及的話,我會幫幫百姓。如果大清有難,那就讓大清亡了好了。”

  誠明進來一直挺客氣,此時卻豁然站起。

  他也是旗人,且出身將門,祖上隨努爾哈赤開疆拓土。

  自是最聽不得這等大不敬的話。

  “小心禍從口出。”

  “屁的禍從口出。別說我沒干什么,就算我真干了,扯旗造反了,你覺得清廷的兵馬,能來東三省嗎?要能打過來,沙俄早特么被趕走了。在這跟我裝啥犢子呢?”

  “你……”

  誠明是個不喜形于色的人,可此時心里抑制不住的滔天怒火洶涌而起,殺心漸升。

  趙傳薪擺擺手:“艾我的天,你快歇著吧你。想殺我的多了,別跟我整那一出。

  我就把話撂在這,造反啥的,我沒興趣。為你們大清出力,我也沒那些閑工夫,該干啥干啥去吧。但是,誰也別惹我。惹我我就滅了他。

  山上的綹子馬胡子有的是,有本事你找他們較勁去。敢在這跟我咆哮,不就是仗著我們是良民嗎?但是你錯了,這些良民,扔下鋤頭就是一群狼。

  最后,我告訴你一個人,想必你也知道。那人叫楊玉樹,此人才是你最應該除之而后快的人。沒了他,許多綹子就沒了后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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