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下峰頭時,他們用飽含留念的目光掃過峰頭上的每一寸土地。
看過曾經擺滿佳肴圍坐一起大快朵頤的石桌,看過一間間或大或小的茅草屋,看過空地上衣衫褲衩飄搖的竹竿子,還有那一間靜靜立在那兒的紅房子。
“還好,師妹不在。”
至少不用被獸峰弟子完虐,至少......看不到師兄們戰敗時的慘相。
“等等,”
“還有我。”
久久閉門不出的茅草屋內走出一道瘦削的身影,正是療傷已久的二師兄葛戈鄔。
“師兄,你......”
池守郜本想勸說幾句,可對上那雙冷硬的眸子,剩下的話卻怎么都說不出來。
這座看著他們從年少到成人的山峰,總要親手送它離開才甘心。
哪怕心中千盼萬盼,可無人覺得此戰會贏。
獸峰與劍峰并列九峰之首,隨便挑出幾位弟子參戰都能碾壓他們。
從前千蟲道人威勢尚存,能護住他們,可現在......
“兄弟們!打起精神來!”
文褚亮吼了一聲:“多過上一招,就能給我們蟲峰多留一分面子!”
山腳處的擂臺已經搭建起來,看到那幾人雄赳赳氣昂昂的身影后元仲弎放聲大笑:
“哈哈哈!”
“兄弟們!他們真的來送死了!”
“不過大家還是得記著,峰戰不是生死戰,記得給他們留條命。”
留條命是底線,在此之上,怎樣都可以。
躍至擂臺上,元仲弎掃過那六人:“第一戰,你們誰來?”
峰戰的規矩本是兩峰各出七人,不過交手雙方修為不能超過一大階,最后勝局者多的峰頭獲勝。
那個臭妮子雖然鉆進了星池圣地少了一頓打,不過也不打緊,等她回來看到被推平了的峰頭,那個表情一定很讓人愉悅!
見元仲弎和自己一樣都是五階后期修為,文褚亮深吸一口氣后一躍而上,論氣勢未遜色對方半分。
可不過交手十個回合,文褚亮已落在下風。
他在控蟲之術上雖有些天分,但蟲師向來都是后期發力,所控蠱蟲數目不足時實力會低于同階不少。
看到自己的金鉗蜈蚣被對方的四翼飛虎抓斷了數只步足,文褚亮滿臉肉疼,又勉力對上幾招后已然一絲招架之力也無。
眼見著四翼飛虎要直取金鉗蜈蚣的頭顱,文褚亮驚的趕忙將命蠱收回,不忍陪伴自己數十年修煉歲月的伙伴慘死當場。
蟲師收回命蠱,無異于舉手投降。
可他不能這么下場,他是第一位上場的蟲峰弟子,他是......七人中的大師兄!
舉起并不擅長的長劍向前揮舞,生澀的模樣像是初習劍道的稚童,引來不少獸峰弟子的嘲笑。
不過三兩下就被打趴在地。
元仲弎陰冷一笑,快步上前一拳朝他臉上砸去:
“放心,我不會給你認輸的機會!”
雨點般的拳頭落在他身上,不過片刻已是頭破血流,嘴中無意識吐出血沫,認輸的話根本說不出口。
一旁的蟲峰師兄弟看的雙目通紅,只恨這次受罪的不是自己。
溫聲細語的大師兄已經沒了人形,那雙能做出一道道美味佳肴的雙手已指骨盡斷。
“認輸!這一局我們認輸!”
池守郜終于堅持不住,如果蟲峰注定保不住,那至少要保得大師兄平安!
“哈哈哈!”
“蟲峰弟子就是傻!臺上的人還沒喊輸呢!你在這著急什么!”
“元仲師兄,揍他!給我往死里揍他!”
見腳下的男人已奄奄一息,元仲弎這才覺得出了一口惡氣。
踩在文褚亮臉頰上的右腳施舍般的碾了碾,一個踢腿將爛泥一樣的男人踹下擂臺,輕松的拍去手上沾染的幾點薄灰后不屑道:
“廢物!”
接下來幾戰獸峰弟子像是戲弄貓狗一樣對付蟲峰弟子,明明能四戰直接奠定勝局,他們卻故意在第四局虐完人后輕巧認輸,讓第五人不得不上場。
何時勝負,皆掌握在獸峰弟子手中,因為他們不會給對方出口認輸的機會。
這是單方面的碾壓,蟲峰兄弟們,沒有一個能站著下擂臺。
最后一場對戰上場的,是葛戈鄔。
對面的獸峰弟子呦呵一聲,意味深長道:“原來是你啊,手下敗將!”
“怎么,你的命蠱養好了么?斷裂的經脈續接上了么?”
“這次可別想讓我留手!”
三年前,葛戈鄔還是蟲峰天資最為出眾的弟子,契約了百蟲榜上有名的命蠱,意氣風發之態不遜色于九峰精英!
他因不堪師弟被獸峰折辱而應了擂臺之戰,不想最后實力不敵,經脈寸斷不說命蠱也奄奄一息,若非師父用秘法保得命蠱一絲活氣,他早已因命蠱死而身亡。
當日也是這樣,連認輸都是奢望。
眼睜睜看著師兄弟們接連重傷,新仇舊恨加起來葛戈鄔心中的怒氣已到了極點:“要戰便戰!”
話落,蒼白的面上染上兩團潮紅,這是......在燃燒精血!
他不想輸!
現在蟲峰三敗兩勝,獸峰的戲弄給了他一絲平局的機會!
“為此,犧牲多少都值得。”
哪怕,是他的一條命!
他要護住蟲峰!屬于他們的蟲峰!
精血盡數燃燒,頹靡三年的氣息攀直巔峰!
趴在地上看到這一幕的蟲峰師兄弟們雙目留下兩行血淚,卻因牙齒被打落而只能字不成句的嗚咽吼叫著。
“來!”
祭出吞噬精血后重現生機的命蠱,明明是陰冷的森王蛇,可看向自己契主的眼神卻帶著一絲溫柔:
能陪伴自己主人戰斗到最后,終生不悔。
“阿蛇,我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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