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無歲月,一晃便是三年過去。
無名山頭上冷寂如舊,少年身上的活力與熱血并沒有讓千里青翠融于萬匹天光中。
“大師兄,真要走了么?”
岳長梅收的最小的徒弟名為孟浮生,他看向面前高大沉穩的少年,淺褐色的眸子中盡是惶恐與無助。
孟一正將劍布細細的纏在一把玄鐵打制的長劍上,冷寒的金屬光澤照的他生澀未褪的面龐多了幾分堅硬。
他聽了小師弟的話只是淺淺抬了抬眉:
“風云大賽在即,此行我必去。”
孟浮塵又張了張嘴,似乎想要再勸說些什么,可雙唇囁嚅數下最后只道:“師兄......你能帶上我一起么?”
孟一將手中長劍負于背上,從巨石上一躍而下后拍了拍一身泛白的青袍:“師父有令,不至三階不可下山,”
“幾位師弟已先后入世歷練,為處理諸多雜事我拖延至今,如今倒不能再耽擱下去了。”
他看向重重霧靄下的萬家屋舍,眼中有浮動的光火。
三年不見,不知爹娘如何了......
孟浮塵被這種名為“期待”的表情激的瞳孔一縮,他不知想到了什么,俊秀的臉蛋驀的變得蒼白無比。
最后只吶吶道:“師兄,你......萬事小心。”
他看向決絕走向山腳的少年,山風卷起落葉吹過他的衣角與發梢,無人可見他的眸光破碎,像是畏懼,似是瑟縮,交握的雙手松開后竟留下道道見血的抓痕。
孟浮生看向下山的少年,像是在見他的最后一面。
無名山頭上設有常人難破的禁制,孟一三兩個起躍來到此處時只看到一個高大的背影。
他喉頭動了動,于男人三丈遠處駐足拱手抱拳道:“師父。”
山頭上的修煉歲月枯燥乏味,這三年并非是他上山前預想的師徒莫逆,修煉一途上也大多靠自己摸索,但如今能揮的動拳腳,使得出法術,卻是岳長梅給的他機會。
“師父”二字,他叫的心甘情愿。
岳長梅轉過身來,冷厲的目光在少年身上逡巡數遍。
那目光出奇的沉重,竟讓垂眉的少年感覺雙肩若負巨石,沁出滿背的汗水。
心臟亦跳動的格外快速。
昏沉間聽見低沉的聲音從前方傳來:“孟一,這三年,你很努力,”
“這很好,”
“現在,是你報答師父的時候了。”
報答?
似是夸贊的話語卻讓孟一極為疑惑的抬起頭,他自是愿意報答的,可為何......師父的表情如此古怪?
眼中的兇惡像是一匹饞到極致的貪狼,沖向他時黝黑的瞳仁中爆出駭人的殺意與癲狂。
殺意?
這哪里是從前高坐于石臺之上,清冷絕塵的師尊!明明是早入邪道,殺人如麻的大魔頭!
巨大的反差感帶來的驚愕排山倒海般將他淹沒。
隱藏于震撼之后的,是恐懼。
他控制不住的去猜想,那幾位下山的師弟們......真的“下山”了么?
他甚至來不及憤懣與痛恨,他想要拔出身后長劍對敵,可手還未觸到劍柄,凜冽的罡風已將他未被衣衫遮蔽的肌膚割出無數道血痕。
等階差距,猶如天譴!
孟一看著刺目的寒光轉瞬逼近自己,于劍尖入骨前,他的心臟似乎停止了跳動。
前一刻真誠道出“師父”二字的自己,就像是一個笑話。
無名山頭上的歲月靜好,只是他不切實際的幻夢。
少年嘴角泛起苦澀的笑。
實力?
于危難面前,三年前與三年后,他依舊乏力。
孟一緩緩的閉上雙眼。
短短的幾息時間被無限拉長,長到少年感受到那一縷拂面而過的微風時終于忍不住顫巍巍的抬起眼皮。
卻只看到草木清幽,山花爛漫,通往山下的路干燥不見半點泥濘。
似是人生的康莊大道。
沒有岳長梅。
而他,完好如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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