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家。

    剛到門口,姑嫂倆就聽到屋里傳來陣陣哭聲。

    王鳳英帶著哭腔喊道,“我要去薅死張寡婦!我閨女明明是去她家做針線,怎么就給她兒子哄上了集,就這么給丟了啊!要是叫拍花子的拐走了,哎喲喲,我要吊死在她家門口!”

    秦大平安慰道,“阿修媳婦不也到現在沒回來么,也許姑嫂倆碰上了,到哪兒玩忘記了。”

    “都別吵了!都說鎮上最近有拍花子團伙流竄,這倆丫頭到現在沒回來,只怕兇多吉少,咱們去找里正報官吧。”

    是秦老太的聲音,疲憊中透著悔恨。

    怎么就沒把孩子看好,都怪自己!

    趙錦兒和秦珍珠就在這時進了門。

    只見屋里燈火通明,一家人大眼瞪小眼的等在堂屋。

    見到兩人,原本快熬瞎的眼睛都現出亮光。

    王鳳英見女兒一臉憔悴,頭發散亂,身上也沾滿臟污,心疼得直掉眼淚,“珍珠,你們跑哪兒去了?!”

    秦珍珠哭哭啼啼的把被拍花子擄到山洞里,差點被賣到匈奴,最后被趙錦兒帶回來一五一十說了出來。

    秦老太聽得心驚膽戰,朝趙錦兒問道,“你不是在吃面條嗎,怎么也被拍花子擄走了?”

    趙錦兒不好說自己是追秦珍珠的時候被人抓去的,便裝傻道,“我也不知道,吃到一半就兩眼一黑,再醒過來已經在山洞里了。”

    秦老太心有余悸,“阿彌陀佛,感謝親親老天爺,把我孫女和孫媳婦送回來了!”

    一家人又圍著說了一會,秦珍珠嚷餓。

    秦老太便道,“鳳英,給兩個丫頭一人下碗面條,每人打兩個蛋!其他人都回去睡吧!”

    吃完面,秦珍珠也回去睡了,趙錦兒突然想起什么,“奶,驢!”

    秦老太一臉懵,“什么驢?”

    趙錦兒到院外把驢車拉了進來。

    驢大哥不滿的嘶鳴了兩聲,似在罵罵咧咧:說好的老子媳婦呢?

    趙錦兒貼著它耳朵低聲道,“你別急,討媳婦也要三媒六聘啊,明兒天亮讓我奶去給你說親。”

    驢大哥這才消停,也不要人牽,自顧自在院子里轉了一圈,似乎對新家還算滿意,找了個角角,老大不客氣的就自己睡下去了。

    秦老太和王鳳英都是目瞪口呆。

    被拍花子的擄走,還能撿頭驢回來?

    這丫頭到底是個什么命,哪有人能這么走運的!

    安頓好驢大哥,趙錦兒拖著疲憊的身子回到房間,才發現秦慕修筆直的坐在床上,不由嚇了一跳。

    “阿修,你怎么還沒睡?”

    小沒良心的,還能為什么?

    秦慕修眸深似潭,“我們怎么說的?”

    趙錦兒心虛,不敢答話。

    他們那天商量好的,趙錦兒借口買鐮刀讓秦老太帶去鎮上,找到秦珍珠和張有栓,就讓秦老太去把秦珍珠帶回來。

    “當時情況緊急,奶在買碎布,張有栓帶著珍珠從如意齋后門走了,我急著追上去喊,結果、結果就......”

    趙錦兒支支吾吾,像個做錯事的孩子。

    看她可憐巴巴的小樣兒,秦慕修于心不忍。

    可是一想到她剛剛經歷了什么,決定還是好好教訓一頓,要不以后還這么膽大,遲早要出事。

    “你知道你今晚能逃出來是多么僥幸嗎?萬一真被花子弄走了,你這輩子都別想再回到這個家了!”

    趙錦兒其實也害怕,一雙長睫微濕,撲閃撲閃的。

    “我沒想到真有拍花子。而且,張有栓竟然也是他們的一員!”

    秦慕修眼睛微瞇。

    上一世,秦珍珠可沒這么好運,她被張有栓拐出去,賣到匈奴做伎女,因為堅決反抗,被打斷了一條腿,張有栓又裝好人給她弄了回來,秦家人還砸鍋賣鐵給了他二十兩銀子酬謝。

    偏秦珍珠是個瞎的,以為張有栓是好人,最后吵著鬧著絕食相逼,讓王鳳英貼嫁妝把她嫁給張有栓,沒到兩年就被磋磨死了。

    “巡檢司把那些姑娘都解救了?有沒有抓到案犯?”

    “都解救了,抓到一個花子。”

    秦慕修這便放了心,只要有人落網,張有栓就肯定會被供出來,繩之以法是板上釘釘的事。

    看趙錦兒打了個哈欠,也就沒往下說了,“上床睡覺吧。”

    趙錦兒卻搖頭,“你今天只喝了早上一頓藥,中午都斷了,晚上不能再斷了。”

    說著,就撥弄小火爐開始燉藥。

    秦慕修心頭流暖,這孩子,心眼兒咋就這么實。

    ......

    昨夜熬油費火的弄到半夜,第二天秦家人都睡晚了。

    唯有趙錦兒起個大早,做了早飯,把圈里的五頭羊喂了,又抱了一把谷草喂驢大哥。

    驢大哥吃飽喝足,窩回去睡回籠覺。

    趙錦兒開始撿車上的干牛糞,撿下來的碼在柴垛旁。

    這牛糞想來是花子們用來掩人耳目的,放到農家卻是好東西,可以當肥料,也可以當秋冬燃料,燒起來沒煙。

    撿到一半,又來一個人幫忙,趙錦兒抬頭一看,竟然是秦珍珠。

    “珍珠,你怎么起這么早?灶房里有早飯,你先去吃。”

    秦珍珠覷她一眼,“我想先干活不行啊。”

    趙錦兒撇撇嘴沒說話,她向來不敢惹這個小姑子,怕她連珠炮般又罵自己掃把星。

    兩人一起干,速度就快多了,很快把一車牛糞都搬下來。

    這時候一家人都起來了,看到驢車都吃一驚,“哪來的驢車?”

    秦珍珠搶著說了驢車的來歷,“這驢認三嫂,趕都趕不走。”

    趙錦兒微微一怔,秦珍珠竟然喊她三嫂?

    秦大平和秦虎父子圍著驢車轉了一圈,笑得見眉不見眼。

    “這感情好!馬上就要秋收,有了這驢車,可以省好多力氣哩!”

    “那可不,這么一頭壯年公驢得五六兩銀子呢,配上這車,起碼七八兩!咱村只有孫廣平家有頭驢,還是頭母的,那都尾巴翹上天了,平日里有個什么事兒想借他家驢子使一使,她家婆娘沒給過一個好臉色。”

    秦老太笑道,“托錦兒的福,咱家不也有驢車了?”

    一家人都看寶貝似的看著趙錦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