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殊年邀請范云舟會面，并非是在向府，而是在太安主干道朱雀大街安豐坊的一棟臨街茶樓。
時間就是翌日下午朝后。
范云舟抵達茶樓的時候，向殊年已經在二樓雅間里等候了。
時值國喪，這些茶樓雖然還在開門營業，但茶樓里的說書、唱戲已經撤下。
陰雨綿綿，茶樓的生意不怎么好，一樓大廳里也只有寥寥幾人坐在角落休憩。
二樓也僅有向殊年的人在，看見范云舟，立刻有人上來將其迎入雅間里。
“范給諫來了，坐！”向殊年坐在桌邊，笑吟吟看向范云舟。
向殊年鼻下兩撇胡須，下巴還蓄有山羊胡，看起來要比他的實際年齡顯老那么一點。
向殊年今年五十有四，放在政事堂里，也算是較為年輕，在很多人眼里，他熬到資歷攢足，成為宰執也是水到渠成之事。
范云舟拱手走去，“路上遇見商販斗毆，城防營的把路堵了，耽擱時間，讓樞相大人久等了。”
“無妨，本官也是剛到沒多久。”
范云舟坐下，面前炭爐上的茶壺里水正冒著熱氣，距離燒開還有一會兒，看來向殊年確實剛到沒多久。
桌上擺著各種各樣的糕點，向殊年將糕點放入嘴中細嚼慢咽，“從早上到現在，一口沒進，朝會后本官又在樞密院坐了會，餓得有些頭發昏了。”
“大人可是朝廷里的頂梁柱，國事雖然重要，但還是注意身體。”恭維的話范云舟張口就來，言語表情里完全看不出與向殊年有任何舊怨。
范云舟拿不準向殊年要私下見他的用意，只能說是走見招拆招。
向殊年夾起茶壺蓋子，里面的水已經滾開，拍拍旁邊的盒子里的各種紙包的茶團，“范給諫，廣原銀線？”
范云舟笑著點頭，“看來樞相大人還是了解下官。”
并非完全是為了推廣銀線茶，主要是范云舟如今也將此茶喝習慣了，平日在家中也好，或是在通進司也罷，都是習慣喝銀線。
“今日約你前來，主要是陛下要樞密院拿一份關陽府邊地防務策問，如今京中熟悉關陽那邊情況的也就范給諫你了。”
“所以找你了解下細節。”
向殊年的理由很正當，確實挑不出什么刻意的感覺，只不過此事大可以召范云舟去樞密院問詢一番。
既然選擇私下場合會面，那必然還是有其他目的在。
“下官定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于是乎，二人一邊品茶，一邊就邊地防務展開討論。
茶過三盞，聊完正事的二人自然而然又開始閑聊起來。
話題從太安近些時日發生的事情，又聊到范云舟在西南的見聞。
漸漸地范云舟也能確認一點，向殊年并非是知曉什么，而是想通過接觸范云舟，來判斷范云舟是否知道些什么。
隨著竇圓被抓，向殊年當務之急并不是找到竇圓，而是需要將竇圓知道的事情處理好，同時找出敵人來。
今日他見范云舟，目的其實是想從范云舟這里試探出此事與韓淵是否有關。
范云舟是韓淵的女婿，又在西南平叛之中主事劍南道。
自然成為首要試探的目標。
韓淵此人喜形不露于色,試探他毫無意義，范云舟說到底不過二十歲的年輕人，城府養氣都要差很多。
今日這番見面，向殊年沒有從范云舟身上察覺到敵意，從范云舟說起西南諸事滔滔不絕來看，似乎還有一絲掩飾不好的自負在。
所以從這個養氣功夫還欠些火候的年輕人來看，竇圓的事情或許真與韓淵無關。
當然也不排除韓淵范云舟這對岳婿并沒有事事都溝通一致。
有一說一，從多年同朝為官來看，此事也不太符合韓淵的風格。
相談甚歡，二人告別，范云舟頂著發脹的膀胱坐上馬車往家中趕去。
……
又是幾日過去，連綿許久的雨終于停下，天氣再次放晴。
在嫩筍長出的季節，城郊的百姓開始在竹林之中尋找著竹筍。
出城往南大概十來里左右，有一大片竹林，前些時日的雨水浸泡，竹林土出現坡垮塌情況。
挖筍的百姓在某個垮塌位置發現似乎埋有什么東西，挖開之后竟然是一具白骨。
且不說發現的百姓當時被嚇得不輕，待衙門來人后，此事很快便在太安傳開。
這個年代，在泥土下發現骨骸從不是什么稀奇事，往前數到開朝前，這片地方也是常年戰事不停。
此事鬧大的原因很簡單，這具骨骸的身上還有一塊銹跡斑斑的令牌。
經過辨認，這是侍衛親軍步軍司的令牌。
同時也發現一塊價值不菲的青玉，從形狀上看應該是腰帶上鑲嵌的，只是時間久遠，腰帶已經腐壞。
在骨骸體內，還發現一枚箭簇，雖然箭桿已經腐爛，但從箭簇就能認出，這是禁軍手弩的專用弩箭。
于是乎，一樁大案的出現板上釘釘。
在太常侍卿鄒邠去一趟太安府衙后，此案很快交由大理寺主辦。
塵封多年的鄒子揚失蹤一案再次出現在大理寺卿的案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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