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茯把視線從這群愚昧無知的村民身上收了回來。

  然后,來到了那個被獻祭的孩子身邊,蹲下,替他解開了繩索。

  那孩子應該是驚嚇過度了。

  大眼睛里盛滿了恐懼,表情呆呆愣愣的,連話都不會說了。

  云茯像平時安撫三個小團子那般,抬手,用掌心在他的發頂輕輕地撫了撫,放柔了音調:“乖,你已經安全了,別怕。”

  有云茯在身邊,三個小團子都變得精神了。

  戚念鬧著從戚寒洲的懷里竄了下來,邁著小短腿往云茯身邊跑,從自己的兜里,掏出了幾塊奶白色的糖塊,遞到了那表情呆愣的孩子面前:“小念兒請你吃肥腸好吃的奶糖,小哥哥,不要怕怕,云姐姐已經把吃人的大魚打跑了!”

  “它要是再敢來,咱們就把它烤了吃。”

  云茯這段時間,換著花樣給三個小團子做吃食,想方設法給他們補身體。

  也算是小有成效吧!

  戚念穿著藕粉色的小裙子,就像是一顆白白嫩嫩的小糯米丸子,笑起來,那雙黑葡萄般的大眼睛忽閃著,說起話來奶聲奶氣的,又軟又糯。

  這么個奶呼呼的小粉團子,誰看了不迷糊啊!

  那孩子眼皮動了動,眼神里給出了一點反應。

  但仍然沒有伸手去接戚念手里的糖。

  小團子是個急性子,眨了眨大眼睛,小手手抓起一塊糖,就要往那小哥哥嘴巴里塞。

  “小念兒不騙你,騙人是小狗狗,真的好吃的!小哥哥,你嘗嘗看嘛。”

  許是戚念的糖果真的起了作用,對面那孩子的眼神逐漸恢復清明,

  慕凌云看向眼前的幾個來自外村的陌生人,口齒之間溢滿了他長這么大從未品嘗過的香甜滋味。

  一切對于他來說,都好似在做夢。

  他以為自己要死掉了。

  再也見不到祖父了。

  “謝謝,謝謝你們救了我。”

  “你家住哪里?是這個村子里的人嗎?”云茯見他口齒清晰,表達能力也沒什么問題,就放心了。

  “嗯,我和祖父住在村尾那戶。”

  云茯又問:“你家里人知道,你要被獻祭給河神的事嗎?”

  慕凌云搖了搖頭:“祖父的腿受了傷,臥床不起,并不知曉我被獻祭給河神的事。”

  云茯見他從始到終都只提起祖父一人,便猜測這一家子,可能就剩下祖孫二人相依為命了。

  這群被洗腦的村民們,真是缺了個大德,趁著人家祖父臥床不能動彈的機會,把這孩子活祭了出去。

  “大伙別聽這女人胡說八道,能活了幾百年的,不是河神的化身又是什么?”

  那巫婆打扮的老婦人掙扎著游到了岸邊,狠狠地啐了一口。

  岸上的那些村民,像是又被人打了一管雞血,跟著附和:“就是,就是。”

  “沒錯,你說那不是河神是什么?”

  云茯扯了扯唇瓣,慵懶地笑道:“王八也能活上個幾百年,你們怎么不拿它當河神拜?”

  戚寒洲寵溺地勾起了唇角,這女人總能說出讓人意想不到的話來。

  三個小團子也頻頻點著小腦袋,支持云茯。

  “嗯嗯嗯,云姐姐說得對!”

  “云姐姐說那個不是河神,就不是河神!是王八!”

  “對,是大王八!那個就是大王八”

  ……

  云茯:“……”

  三個小家伙是真捧她的場啊!

  就是捧錯了。

  她什么時候,說那玩意兒是大王八了。

  這時候,一旁的慕凌云開口了:“祖父說河里的龐然大物是土龍,不是大王八。”

  云茯沒想到這愚昧的小村子里,居然還有個腦子清醒,讀過些書的人。

  鱷魚,在一些古籍里,確實被稱為“土龍”。

  “你祖父說的沒錯,那玩意兒應該就是古籍里記載的土龍。”

  這就奇怪了,既然有人知道那是什么,為什么,這些村民還繼續搞活人祭祀這一套呢?

  很快,云茯就發現了緣由。

  那個巫師打扮的老婦人。

  一張巧嘴厲害的很。

  幾句話就把那些個愚昧的村民,哄騙的團團轉。

  “什么土龍?那慕老頭就是個腦子有問題的瘋子,他的話,不會有人信吧?”

  “我說了,把孩子們獻祭給河神,是讓他們和河神去仙界享福去了,這是他們的福報。”

  “你們自己家的孩子若是成了仙童,肯定是首當其沖地去保佑自己家里人。”

  ……

  云茯發出嗤地一聲冷笑:“被吃了之后,就能得道成仙,我還是頭一次聽說這么個成仙的法子。”

  那雙幽黑的眸子覆上薄薄的寒霜,緊盯著那面相陰狠的老婦人。

  云茯想不明白,獻祭那些孩子,對這老婦人有什么好處?

  “你既然把獻祭說的這么好聽,那你的兒孫,應當不會錯過這么好的得道成仙,還能保佑全家的機會吧?”

  云茯也就是這么一問,沒想到那老婦人臉色瞬間變得鐵青。

  這時候,就有村民說道:“神婆子的兒子和孫子都死了。”

  “對,兒子是染上了癆病,孫子是在河邊玩耍,失足落水,被淹死了……她也是個可憐人。”

  云茯注意觀察那老神婆臉上神情的變化,注意到,在村民說到她孫子落水的時候,這神婆子的臉上很明顯的細微表情波動。

  讓云茯想到了一種可能。

  報復!

  準確地說,是自己遭遇不幸之后,要報復身邊的人,乃至整個社會。

  “她孫子是什么時候死的?在她提出要用孩子去祭祀河神之前,還是之后?”云茯問出了關鍵的一個問題。

  這些村民,雖然不知道云茯為什么這么問,但還是有人回想了一下,答道:“之,之前吧!牛大寶是十年前春天淹死的,隔年咱們這就發了次水患,河神大人也是那個時候出現的。”

  接下來的事情,就算是這些人不說,云茯也能猜出個大概來。

  這神婆子借著那次水災,編纂了河神的存在,把那巨鱷塑造成了發怒引起大水的河神。

  這些個愚昧的村民,也體現出了人性自私自利的一面,一次次地用孩子去投喂那所謂的河神。

  “我家大寶是什么時候死的,和你有什么關系?”那神婆子渾濁的眼睛透著兇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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