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一出，廚房里呈現出一陣詭異的寂靜。
沈嘉檸愣了幾秒，整個人都有些懵：“？”
江澄明瘋了？
這是干嘛呢？
沈嘉檸仔細回想，曾經有這種情況么？
別說，她絞盡腦汁回想，好像倒真有兩回，不過那都是他手上粘了油腥的特殊情況。
沈嘉檸沒動，對著江澄明使眼色：你又不是沒手？
找事啊！
這是擺明了要給裴時瑾上眼藥么！
江澄明神色不變，仍舊是那副疏離冷淡的模樣，鏡片下的眸子里卻帶著些藏不住的桀驁和隨性。
他直視著沈嘉檸，顯然沒有退讓的打算。
沈嘉檸一個頭頓時兩個大，下意識看了眼一旁的裴時瑾，果然對上他幽深的眸子。
沈嘉檸：“……”
裴時瑾只是淡淡看了他一眼，隨即轉頭看向江澄明道：“我幫江先生吧。”
話落，裴時瑾便拿過圍裙，走向江澄明。
沈嘉檸：“？？？”
一個大男人給另一個大男人系圍裙，這場面怎么想怎么有點詭異。
沈嘉檸石化在原地，覺得眼前已經有了畫面。
誰知，下一刻，江澄明便開口道：“不勞煩裴先生了，我自己來。”
裴時瑾自然不會勉強，沈嘉檸則是趁著他背對自己，警告般的看了江澄明一眼，無聲道：大哥，別給我惹事行不行！求求了！
就裴時瑾這種間歇性抽風精神病、外加小心眼學院院長，說不定一不小心就記了仇，回頭要找她算賬。
江澄明對她笑了笑，沒做聲。
裴時瑾恰巧轉身回頭，沈嘉檸當即收回了視線，彎著眼睛看向他，做出一副乖巧的模樣。
“那…那我去陪老師了。”
沈嘉檸腳底抹油，也不知道自己心虛個什么。
哦，好像不是心虛，是怕裴時瑾誤會。
不過沈嘉檸是真想不明白，小明性子一向很好，至少裝的是很好的，前世因為她對裴時瑾恨之入骨，他自然也將他視為眼中釘。
可這一世，他已然知道她對裴時瑾的心意，怎么這兩人一見面，還是那么的…那么的詭異。
“檸檸，來，彈一曲，我檢查檢查你最近功課。”楊老笑著招手，其實只是想聽她彈上一曲。
沈嘉檸自然應下，走到一架古樸厚重的鋼琴前，先試了試手，而后一陣熟練的琴音便從指尖流淌開來。
沈嘉檸隨意選了首《海浪》，當下只覺絲絲涼意涌入，夜色下，翻涌的浪花潮起潮落，開闊又磅礴，讓人的心都隨之沉靜。
而此刻，廚房內，成了兩個男人的主場。
并未有想象中的劍拔弩張，反倒是配合默契，只是這默契之下，卻又呈現出一種詭異的較量。
一曲終了，江澄明的視線落在裴時瑾才出鍋的松鼠鱖魚上。
“沒想到裴先生貴為裴家少爺，卻有一手好廚藝。”江澄明溫聲道。
裴時瑾也不急不緩：“不及江少。”
江澄明笑了笑，再度道：“不過檸檸向來不喜歡吃魚，恐怕要拂了裴少的美意了。”
裴時瑾的動作頓了頓，漆黑的鳳眸看向江澄明，倒是誠懇道：“還要多謝江先生告知。”
江澄明眸色疏冷：“倒也算不得什么，不過是和她一起長大，所以才會了解她的口味。”
“以后我會多向江先生請教。”裴時瑾溫聲開口。
江澄明神色未變，在他幾次試探下，裴時瑾倒是沒流露出什么明顯的情緒，倒是沉得住氣。
可想想也是，裴家七少聲名在外，又怎么會是泛泛之輩。
*
沈嘉檸一曲終了，楊老不僅有些懷念，感嘆道：“時光易逝，一晃你和澄明都長大了，我也老了。”
“您還年輕著呢，心里的那股氣兒還在，縱是頭發花白，也一樣不老。”
楊老不由得笑著點了點她的頭：“你啊，還是這么油嘴滑舌。”
“這我可冤枉，明明我可是你最乖巧勤奮的學生了。”沈嘉檸不服。
這話一出，楊老倒是沒有反駁。
沈嘉檸的天賦極高，又聽話刻苦，在學琴一道上從未懈怠，確實乖巧又勤奮。
楊穆岑走到一面墻壁前，細細看過一張張合影。
這里面的人都是他教過的學生，有的是被學校聘請為教授前去任職時帶過的，也有的是有人托關系找到他單獨教導過的。
當然，也有不少是他作為專家前去培訓過的，亦有應上級要求負責編排節目帶過的學生。
基本上，他這一生所教過的人都在這了。
“老師，您想什么呢這么認真？是不是看來看去，還是覺得我最合您的心意。”
沈嘉檸陪著他看了一會，怕他沉浸在過去的情緒里，不由得開口。
畢竟從前幾年師母去世后，老師便時常一個人發呆。
楊穆岑回過神來，視線轉而落在墻壁上最大的一張照片上，是他和江澄明還有沈嘉檸的合照，放在最顯眼的位置上。
那時他頭發還沒有現在這么白，沈嘉檸清瘦而漂亮，乖乖巧巧的一個孩子，格外珍惜這來之不易的機會。
江澄明則和現在更不同些，更像個在巷子里摸爬滾打從泥堆里掙扎出來的狼崽子，倒不是指弄臟了衣服，而是指他那時的氣質，更兇狠跋扈些，不像現在總是這樣斂著性子，笑呵呵的像是極好說話。
沈嘉檸指著墻上的照片道：“江澄明一看就是刺頭兒，和現在是真不一樣。”
可話雖這般說，沈嘉檸卻也不免感嘆。
相比比，或許還是年少輕狂時的她們更快樂些吧。
那時候江澄明滿是都是一言不合就能豁出去和你拼命的架勢，雖然日子過的苦，卻沒有那么復雜。而今回到江家，雖然錦衣玉食，卻處處都要謀劃、要爭要搶，也要活著。
那時的自己呢？還陷在宋家的恩情里，活在他們編織的美夢中，即便宋舒婷和秦雪不讓她練琴，她也仍舊心存感激。不像現在，識破了真相、歷經兩世，滿心都是千瘡百孔。
所幸，總有人會治愈她。
沈嘉檸忍不住抬頭看向裴時瑾的方向。
楊穆岑順著她的視線看去，笑著道：“你很喜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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