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多久，裴時瑾便套上了那件白色襯衫，而后又將沈嘉檸拿給她的沖鋒衣穿在身上。
沈嘉檸看著他，不由得有些失神。
沖鋒衣穿在他身上，其實也稍大上一些，但大概是他身量比較高，挑得起衣服，并不像是孤兒院里的孩子套在身上后，有種偷穿了大人衣服的感覺。
“真好看。”沈嘉檸忍不住開口，要是他額前的碎發沒有那么長就好了，那張臉干凈冷厲，說不出的好看。
不過沈嘉檸并未勸他，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在孤兒院這種地方長得太好看不會是什么好事。
固然老師和院長都會喜歡漂亮干凈的孩子，可如果這份漂亮總是會為你帶來麻煩，即便是院長和老師，也不會樂于處理這樣的麻煩，時間久了，那點子微不足道的喜歡便也就成了不耐。
所以沈嘉檸想，就這樣遮住一些挺好的，只是他那過于冷白干凈的膚色，還是打眼了些。
“你叫什么名字？”沈嘉檸再度問。
這次，裴時瑾仍舊沉默，顯然并未打算把自己的名字告訴給這個萍水相逢的女孩。
如今裴家混亂，想殺他的人到現在也沒有抓到，他還不能暴露身份。
沒得到回應，沈嘉檸也不勉強，笑道：“叫你小啞巴算了。”
裴時瑾沒有回應，沈嘉檸轉頭看向窗外，輕聲道：“我不知道我叫什么，但是現在大家都叫我小月亮，我還挺喜歡的。”
沈嘉檸沒說，老師原本替她取了個名字叫沈娟，說是好心把她送來的人家說她身上有個留有身份的物件，寫了一個沈字，他們便默認她姓沈。
可沈娟這個名字她不喜歡，極力抗議了許久，又是哭鬧又是撒嬌，但老師自然不會理會，仍舊這般喊她。
可沈嘉檸覺得難聽，所以老師喊她沈娟這個名字她從來不應，不管是打手心還是不給飯，她執意要犟到底。
最后因為又累又餓，發燒生了一場大病，老師終于松了口，問她想叫什么。
沈嘉檸不知道自己叫什么，看著天上的月亮發呆了許久，最后說：“月亮。”
老師失笑：“哪有人叫月亮的，不過今天來看你的夫婦很喜歡你，我同他們說了這件事，他們便替你起了個名字叫嘉檸，你喜歡嗎？”
沈嘉檸想起白天來看她的宋志勝和秦雪夫婦，兩人看起來很溫和，待她也很好，他們還看望了別的小朋友，對她很友善，可似乎又對所有的小孩都很友善。
聽老師說，他們打算領養一個女孩，不過自己大概年紀有些大了，或者他們想要更小一些的，不過也說不定，他們總得再觀察和接觸一段時間。
沈嘉檸想了想，輕輕重復了幾次這個名字：“嘉檸……”
后來，她的名字就這樣定了下來，沈嘉檸不知道自己那時是存了怎樣的心里，或者是真的覺得這個名字還不錯，又或者是想借此討好宋家夫婦，吸引他們的注意。
總而言之，之后她的名字便成了沈嘉檸。
只是沈嘉檸也說不清緣由，其實她沒那么喜歡，可她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一個什么樣的名字，或許是想要一個被人珍視愛中的名字，想要一個被人反復琢磨認真思量過的名字，想要一個獨一無二寓意不同的名字。
但她知道，宋家夫婦為她起的名字，或許是她眼下能得到的最好的名字。
沈嘉檸放下翻爛了的字典，明明自己為自己想過許多個名字，卻又執意不想由自己起，固執又別扭。
裴時瑾抬眸看了她一眼，只在心里輕輕將這兩個字重復了一遍。
沈嘉檸倒也不在意，左右在孤兒院里叫什么花花草草的多的是，沒人會在他們的名字上花費太多的時間。
“地上很涼，不過雜物間里好多書，可以把書摞起來靠在墻邊，睡在上面會好很多。”
沈嘉檸說著，便起身站在書架和柜子旁開始挑選。
雜物間里有很多被打成捆的老舊書籍，沈嘉檸提了兩捆過來，有些吃力。
見狀，裴時瑾伸手接過，而后撐著身子爬起來幫忙。
兩人折騰了十多分鐘，幾十捆書被挪了個位置，換了擺放的方式，拼出一張床來。
“好像不太穩，可能會倒。”沈嘉檸皺著小臉開口。
見狀，裴時瑾便又將一個矮柜搬了過來，于是，書床便嚴絲合縫的卡在了矮柜和墻壁間，既能擋些風，又能避免直接睡在地上。
“你真聰明！”
沈嘉檸忍不住贊嘆，一雙澄澈干凈的眸子黑白分明，亮的驚人，看向他時，滿是贊賞。
裴時瑾頓了頓，不明白挪個柜子有什么可聰明，可這并不妨礙，他的心因為這一局小小的贊揚而感到愉悅。
沈嘉檸將薄一點的被子鋪在了書上，另一床厚些的被子打算留給裴時瑾蓋。
“沒弄到枕頭，你只能湊合一下了。”沈嘉檸有點遺憾的開口，她覺得讓小啞巴這么精致的男孩子湊合，像是一種罪過。
可她也沒有辦法。
小小的沈嘉檸，莫名的覺得像是小啞巴這樣的人，應該生活在金碧輝煌的宮殿里，過那種傳說中錦衣玉食的生活，而不該是這種灰撲撲的雜物間，和陰冷的角落。
但是這世界上的事，誰說的清呢？
沈嘉檸將一塊巧克力和半盒餅干給了他，又跑出去敲了敲窗戶，從同伴那要了些熱水。
孤兒院里最大的好處，大概便是熱水不限量。
沈嘉檸從不向其他的孩子一樣冷著的水賣力的灌，不管多冷，她總是要把熱水晾涼，在某些細節上，她講究和精致的格格不入。
“盆里的你可以留著一會擦洗一下，杯子里的可以喝，我得回去了。”
沈嘉檸陪著他又坐了一會，兩人坐在書床上，靠在陰冷的墻壁，透過矮柜的頂端，看著窗外。
窗外黑漆漆的，只余月亮高懸在夜空，皎潔如玉。
裴時瑾沒做聲，見她起身離開，終于開口把她喊住：“如果有人欺負你，來告訴我。”
沈嘉檸愣了幾秒，回頭對他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知道了，小啞巴你好好養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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