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一中文網 > 人間最高處 > 第九十七章 明公有請
  一道劍光自東而來,以極快的速度沒入顧衣玨身體。青年人拔出長劍,單手持劍,劍尖直指茶棚幾人。

  “山主放寬心,對面那幾個,但凡近你十丈,我顧衣玨舉劍自裁。”

  劉景濁咧嘴一笑,隨后心念一動,得自楚劍云的養劍亭便憑空出現。年輕人轉身走進養劍亭,生起一爐炭火,笑盈盈說道:“那就靜待顧峰主回來喝酒了。”

  話音剛落,一枚金剛杵好似憑空出現,由打云海之上徑直墜下。臨近地面百余里,那金剛杵忽的暴漲至百丈之長,三十余丈寬,像是要把那座養劍亭與劉景濁一同砸爛。

  顧衣玨頭都沒回,反手一劍刺出,劍氣如虹,所過之處,空間都仿佛被劃開,那枚金剛杵離地尚且十多里時,就被一劍掀飛。

  大月國師召回金剛杵,隨后瞬間將右手背到身后,面色如常,手臂卻顫抖不止。

  登樓劍仙?看走眼了。

  顧衣玨出手之時,吳隹當即皺起眉頭。

  不出劍,還沒認出來,原來是那個家伙,當年我不在,讓你得已抖擻威風,今日再來試試?

  黑衣青年轉過頭,微笑道:“國師大人,一同出手?”

  大月國師微微點頭,兩人幾乎同時拔地而起,一個化身足足千丈高的金身佛陀,另一人干脆化作原形,乃是一頭金眸黑背大虎。

  劉景濁抿了一口酒,本想問一句用不用山水橋,最終還是忍住沒開口。

  事關劍客尊嚴,顧衣玨不主動提及就先不開口。

  顧衣玨淡然一笑,仰頭看了看那兩只畜牲。

  一出手就是法天相地,這才像話嘛!

  我顧衣玨在此,是你能留有余力的?

  最可笑的是,那只土撥鼠的法天相地,居然還佛音繚繞。

  顧衣玨揮動手臂,挽了個劍花,周身劍氣如瀑,儼然是絲毫不留手了。

  “山主,我這柄劍,起名伏休,偶然間得自東海一漁夫之手。”

  劉景濁笑道:“好名字。”

  伏休之時,海無漁獵。

  話音剛落,顧衣玨一劍斬出,方圓十數里光影忽的如同被人放慢一般,在劉景濁眼中,對方那兩個登樓大妖仿佛身陷泥潭,出手極慢。

  好一個伏休,此劍一出,天下休漁。

  正此時,顧衣玨拔地而起,手持伏休直沖天幕,頃刻間便沒入云海之中。

  劉景濁灌了一口酒,笑盈盈看向那個手持芭蕉扇,離此地至多還有三十丈的煉虛女修。

  云海之中忽的烏云密布,方圓十里之內,并無風聲更無雷鳴,只有一道璀璨劍氣如水波一般漫延開來,緊接著,云海被劍氣盡數攪碎,天地澄明

  可極高之處,居然有無數雨點開始垂落。那些個雨點在日光照耀之下,折射出一道道寒光。

  仔細看去才能瞧見,那無數細密雨點,哪兒是什么雨水?明明就是一柄柄長劍!

  好家伙,劍如雨下,劍落人間,山河碎裂。

  眼瞅著劍雨直落,那手持芭蕉扇的女子也是急忙頓足調轉回頭,手中芭蕉扇變作一人之高,她手持大扇,傾力朝天揮舞,這才堪堪阻擋劍雨落下,飛遁出去數十里,待劍光消散,才敢返回此地。

  可那位大月國師與妖王吳隹,就沒有這么好運氣了。

  雖說并未受什么重傷,卻也是體無完膚,到處是被劍氣劃開的口子。

  顧衣玨飄飄然落地,微笑道:“還不錯吧?”

  某人抿了一口酒,酸溜溜道:“花里胡哨的。”

  光陰流速恢復,已經淪為廢墟的茶棚之中,一位蟒袍老者推開壓在身上的木頭,起身拍了拍身上塵土。

  這位平南王幾步走到前方,瞇眼看向那個一臉春風的白衣劍客,笑著開口:“登樓劍修,果然不凡。”

  吳隹沉聲道:“何止不凡,百年之前,這位顧劍仙,可是一人一劍殺穿我浮屠洲十余宗門。”

  大月國師笑道:“又不是全身而退。”

  顧衣玨接起話頭兒,微笑道:“的確,受了重傷呢。”

  劉景濁也抿了一口酒,輕聲道:“這個大陣,也不是擺設,看來諸位里面,還有一位陣道大宗師?”

  平南王開口道:“好眼力,的確是鎖劍陣。”

  話音剛落,一道專門刻著劍修本命劍的大陣拔地而起,有如倒扣在人間的一只大鍋,四周貼滿了鎖劍符,如此大陣,即便是祭出本命劍,也是難以發揮出十之一二的作用。

  劉景濁嘆氣道:“別玩了,我還要趕路呢。”

  顧衣玨咧嘴一笑,輕聲道:“那就借山主山水橋一用?”

  劉景濁心念一動,一柄木劍自行飛出,顧衣玨此刻已然手持雙劍。

  緊接著,一襲青衫隨后掠出養劍亭,由打其身上漫延開來無數狂暴雷霆,雷霆之中又夾雜那至陽至剛的真火。

  天下妖鬼,見我跌一境,管你是什么境界呢!

  年輕人轉過頭,瞇眼看向手持芭蕉扇的女子。

  “用你那仙兵試試,看看能否動我分毫?”

  風伯雨師皆是雷部所屬,就你一枚芭蕉扇?能有多大風?

  女子眉頭一皺,冷笑著舉起芭蕉扇,口念法訣,隨即揮舞大扇。

  數道直達天幕的巨大龍卷襲來,劉景濁干脆轉過頭,看也不看。

  與此同時,顧衣玨化身一道劍光,所過之處劍光璀璨,頃刻間便有百余道劍光落下。

  一頭巨大金眸黑背虎嘶吼著撲來,妖風有那芭蕉扇擲出的龍卷作輔,顯得愈加濃郁。黑虎數次嘶吼,抖擻出大片毫毛,毫毛化作無數箭矢,竟是不輸顧衣玨先前那一手劍雨。

  大月國師口念佛號,一道金身法相拔地而起懸浮半空之中。天邊雷音滾滾,忽的有那佛光照來,只見天幕之中,以那大月國師為中心,四方憑空出現虛影,各有三百羅漢,皆是金身。

  顧衣玨嘁了一聲,真當你是小如來呢?

  白衣劍客手持山水橋,劍光似雷霆又如火焰,到底是拿在登樓修士手中,這柄仙劍起碼能發揮出七成威能。

  一道劍光橫劈過去,無數箭矢已然被劍光攪碎。

  黑虎一雙金色眸子略顯呆滯,怎么會?怎么會只有這點兒威能。

  與此同時,數道龍卷盡數過境,懸停半空中的年輕人,只是略微被吹亂了頭發而已。

  佘儒大驚失色,有些不信邪,再次掀起狂風,幾乎將地面揭起,那年輕人卻依舊無動于衷。

  劉景濁再次轉頭,冷冷開口:“給你最后一個機會,就此離去,否則我日后定會親自去一趟北海積風山。我劉景濁,說到做到。”

  佘儒沉聲道:“你怎么會知道?”

  劉景濁淡然道:“你當景煬五龍衛是吃閑飯的?與湫栳山親近的幾座山頭兒,一五一十全都記錄在冊,若不是你壓根兒不掩飾你那柄仙兵,我還真沒認出來。看在你們積風山尚且有人戰死在歸墟的份兒上,這真是最后一次機會了。”

  佘儒面色沉重,不過很快就收回芭蕉扇,對著劉景濁抱拳,沉聲道:“椋王殿下,今日是我莽撞,來日必會親自登門致歉。”

  說完之后便瞬身離去,只留給平南王一句:“佘儒尚有一山老小,抱歉了。”

  劉景濁這才看向那位陣道大宗師,笑容玩味。

  浮屠洲那位妖王,只因劉景濁在此,堪堪發揮出煉虛修為而已,結結實實挨了幾劍,又瞧見佘儒逃遁,趕忙化作一股子妖風飛往西北。

  看樣子是要跑回浮屠洲了。

  天之極高處,顧衣玨左手山水橋,右手伏休,孤身闖入。

  劉景濁一個瞬身到了平南王身前,微笑道:“你兒子,難倒不該死?”

  與此同時,顧衣玨劃出千萬劍氣,諸天羅漢而已,又不是諸天真神,再說了,你這鼠輩竟敢自稱小如來?玩兒呢?

  天上地下,兩處陣法。天上劍客出劍不止,地下劍客手提酒葫蘆,與人笑呵呵。

  神游境界而已,卻已然是陣道大宗師,這位南山王,不可謂不是天才。

  蟒袍老者略微佝僂身子,淡淡開口:“我,可就一個兒子。”

  話音剛落,四周天地有如一張紙被人從四方折疊起來。

  劉景濁嘆了一口氣,化作一道劍光,重回養劍亭。

  可天地再次翻折,劉景濁尚且端坐養劍亭,頭頂那處,卻是不斷結陣的南山王。

  半空中的顧衣玨哀嘆一聲,山主啊山主,都說了看我表演,你瞎動什么嘛?

  好在是那方大陣已然重疊起來,顧衣玨也脫離出來了。

  算了算了,不跟這死耗子逗了。

  白衣劍客忽的抬頭,由打氣眉心竄出一柄好似劍胚的飛劍,頃刻之間,這處佛音滾滾之地就被壓成一副畫卷,大月國師冷汗直流,撤回法相,拼命遠遁,卻還是被一劍洞穿眉心。

  好在是境界夠高,即便是被人削去頭顱,也沒那么容易死。

  這位小如來倒是跑的也快,眨眼間便逃出去數百里,等顧衣玨收起如同白描紙張般的畫卷之時,那國師早就跑到不見蹤影了。

  顧衣玨無奈道:“這下好了,讓我從何落劍?本來一個都跑不了的,結果現在跑光了。”

  手中山水橋忽的掙脫出來,一道劍光自行落下,洞穿大陣,隨后又有一道劍光鉆出大陣。

  年輕人抿了一口酒,微笑道:“好了,趕路了。”

  陣法瞬間消散,下方佝僂老者緩緩抬頭,冷聲道:“景煬靜待我大月戰書。”

  劉景濁點點頭,“好的。”

  半空中兩位劍客忽然各自皺眉,顧衣玨拉起劉景濁,拼命御劍。

  可一艘巨大渡船,已然懸浮身后。

  顧衣玨轉頭看了一眼那游蕩九洲從不落地的巨大渡船,咽了一口唾沫,無奈道:“這跑個屁!”

  劉景濁遞去一壺酒,“喝口酒壓壓驚。”

  傳說中的明船啊!活人能碰上這個,也是沒誰了。

  兩人各自灌下一口酒,便瞧見極遠處那南山王狂笑不止。

  “活人見明船,登樓修士倒是可以活。”

  狂笑聲中,那位南山王身軀逐漸干癟,可他眼睜睜瞧著明船超過兩人,劉景濁卻沒有絲毫反應,笑聲便也逐漸停歇。

  化作飛灰之前,佝僂老者只沙啞一句:“蒼天不公啊!”

  那艘明船超過劉景濁二人之后,卻忽然停了下來。

  船上走下一人,獄吏打扮,披散著頭發,腰懸木牌,上寫日巡二字。

  其笑著抱拳,輕聲道:“明公有請。”

  劉景濁一愣,“哪位明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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