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一中文網 > 人間最高處 > 第一百五十八章 你不冤
  一襲青衫,背八棱鐵劍,腰懸酒葫蘆,頭別青玉簪。

  像是個讀書人,卻又像是個江湖人,又或是兩不像。

  劉景濁微微一笑,接過木劍山水橋,背在了身后,然后解下酒葫蘆灌了一口酒。

  自打現身云海,劉景濁便只說了一句話。

  可蘇崮那邊兒,一柄飛劍就抵在眉心,他也大氣不敢出,生怕說錯一個字或是語氣不好,命就沒了。

  沉默良久,蘇崮開口道:“果然是山外青山樓外樓,能人背后有能人啊!”

  劉景濁這才開口:“你看的不錯,我的確只是元嬰修士而已。”

  蘇崮訕笑一聲,“赤亭兄,都這份兒上了,就別誑我了,元嬰境界,能分身?”

  劉景濁輕聲道:“那是一道符箓替身,符箓本身品秩極高,除非是對魂魄鉆研極深,否則煉虛之下是瞧不出的。”

  蘇崮點點頭,眉心飛劍尚未撤去,元嬰劍修、歸元氣巔峰,自個兒這個神游境界,若是沒給人得了先手,當然是不懼他,可如今這個場面,不慫不行了。

  蘇崮取出一枚乾坤玉,微笑道:“赤亭兄,全身家當了,三十枚泉兒,能換一條命嗎?”

  劉景濁接過乾坤玉,一邊兒灌酒一邊兒收起乾坤玉,酒下肚腸,這才微笑道:“我說怎么三座水府,除卻那衣裳鞋子簪子,別的值錢玩意兒一個沒有呢。蘇兄害我冒險,卻又無所得,你說三十枚泉兒,夠嗎?”

  瞧著言語和善,可蘇崮又不瞎,眼前青衫那一身殺意,可半點兒不假啊!

  蘇崮二話不說又掏出一個布袋子,沉聲道:“最后家底了,那四樣東西,關乎我大道,能不能不給?”

  劉景濁瞇眼一笑,接過布袋子后才數說道:“你說呢?意思是蘇兄一個神游修士,看不上我個小小元嬰?”

  說話間,蘇崮眉頭血水直流,那柄飛劍,劍尖已然沒入其眉心之中。

  劉景濁微笑道:“欲泉島,是那龍女所在之處?這四樣東西,是為求得白水洞天這最大機緣吧?蘇兄還真可以啊,憋著拐走龍女?”

  蘇崮微笑道:“赤亭兄,換一身衣裳,你也還是個道士啊!總不至于貪戀女色吧?”

  劉景濁撇撇嘴,“假道士啊!”

  劉景濁緩緩抬起頭,笑道:“傳訊一事,不要想了,做不到的。”

  蘇崮眉頭緩緩皺起,是做不到了,方圓幾丈已然仿佛跟外界剝離,不在人間了。所有的靈氣、神念、甚至以損耗魂魄為代價去用祖師堂魂燈傳訊,都做不到。

  狗日的劍修!

  隨隨便便釣個替死鬼而已,也是點兒背啊!

  劉景濁轉頭看了一眼小云夢方向,輕聲道:“他們暫時還沒有發現手里的武夫,只是符箓替身,所以蘇兄還可以想想辦法,給我一個留你命的理由。可以搬出師門來,嚇到了我,可能我就放你走了。”

  蘇箓抬手碰了碰飛劍,娘的,都給我開天眼了,還不斷的以劍氣消磨我體內靈氣,這趟出門兒翻了車,代價有些大啊!

  主要是這自稱劉赤亭的家伙,實在是太能裝蒜了,先前自個兒也就只看出他武夫身份,后來才瞧出來了其煉氣士身份。本以為元嬰境界已經是個頭兒了,畢竟煉氣士武道雙修,進境不會快,他才多大?

  沒成想,這家伙居然還他娘的是個劍修!

  劉景濁微微一笑,飛劍同時又沒入一寸。

  “蘇兄,想好了?”

  蘇崮咧嘴一笑,開口道:“那四樣東西,確實是找尋龍女的信物,赤亭兄若是想要,我給你便是了,傳聞那西海龍女,貌若天仙啊!”

  劉景濁抿了一口酒,瞇眼微笑道:“我勸蘇兄還是說點兒靠譜兒的,壁如怎么在白水城皮貨鋪子得知這四樣東西的,又壁如,小云夢那頭老蛟與三條大渠渠主的過家家,是不是鴻勝山早就知曉,只是懶得搭理。又或是,蘇兄可以搬出一個能嚇得住我的名號兒來。”

  蘇崮微笑道:“看來赤亭兄,所知不少啊!我呀,獵殺狐妖,一來二去的,與皮貨鋪子那人就熟了,套話而已,一些零碎言語,連在一起就是線索了。然后我到小云夢,與那老蛟談一樁生意,這不就行了。至于老蛟謀劃,想必赤亭兄這會兒聽的見吧?我就不多說了。”

  當然聽得到,只不過鴻勝山對于此事如何看待,劉景濁就不得而知了。

  此時一道符箓替身就在那老蛟龍椅不遠處,四人言語,聽得極其清楚。

  呵!水淺王八多,一個堪堪神游境界的老蛟,居然想著聚攏半座小天地的水運,以此要挾鴻勝山,讓他們自立山頭兒。

  境界太低,想要做到聚攏氣運,要以修行武道的人為燈油點燈才行。

  這也是為什么需要武夫的原因了。

  忽然聽到一句話,云海中的劉景濁眼神也古怪了起來。

  劉景濁沒忍住笑出了聲,看向蘇崮,眼神憐憫。

  “你算來算去,就沒算到,那老蛟也是在算計你嗎?拿著四樣假貨去欲泉島,你有命回來?”

  蘇崮瞬間皺眉:“假貨?”

  劉景濁撇撇嘴,輕聲道:“那頭老蛟,人家憋著自個兒找到龍女,取其為妻,日后給他生下子子孫孫充當零食。”

  話音剛落,劉景濁邁步走去蘇崮身前,后者都來不及對那老蛟咬牙切齒,因為此刻他已然脊背發涼,面前這人,殺意幾乎都要凝為實質。

  一只大蜘蛛憑空出現,直沖向劉景濁,就是這二人相遇時的那只蜘蛛。

  劉景濁只是轉過頭看去,那頭蜘蛛便如臨大敵,不進反退,最后退無可退,便也只能蜷縮到了角落里邊兒。

  一襲青衫瞬身到白衣男子身后,一只手扣住其腦袋,另一只手托住其下巴,微笑開口:“蘇兄,最后一次機會了。”

  蘇崮眼皮狂跳,這會兒真是說錯一句話,命就沒了。方才祭出那蜘蛛,已經是他能做的最多的事兒了,額頭那柄飛劍,自打一開始就是在嚇唬人,可等他發現時,劍氣已經封閉他黃庭宮,他現在魂魄不能出竅,體內靈氣也不能調動,就只是相當于一個體格健碩的尋常人而已。

  他連忙開口:“赤亭兄,殺了我,我祖師堂魂燈可是會顯現我死前一幕的,赤亭兄做好了被追殺的打算了了么?”

  劉景濁緩緩放開托住其下巴的左手,好奇問道:“你是鴻勝山宗主的私生子啊?”

  蘇崮笑道:“赤亭兄說笑了,不過,赤亭兄有無聽過,朝天宗?”

  劉景濁眼睛微微瞇起,卻還是笑問道:“哦?就是那個百年時間異軍突起,躋身一流宗門的朝天宗?蘇箓跟你什么關系?”

  蘇崮笑道:“沒想到赤亭兄還是聽說過蘇箓,我倒是可以告訴赤亭兄,近些年九洲擬設立一座青云榜單,我家兄長,是板上釘釘的離洲年輕一代,青云榜前三。”

  劉景濁瞇眼而笑,“意思是,蘇箓就是你那個哥?”

  蘇崮心說這下總算是撿回來了一條命。

  結果一只手又托住了他下巴,他只聽到一句話:“那你不冤。”然后脖子就是一陣劇痛,再然后,就沒有然后了。

  臨“死”之前,他終于猜到了,自個兒究竟惹了誰。

  擰掉了蘇崮頭顱,其實還不算殺了他,神游境界,被擰掉了腦袋,一時半會兒也死不了。況且此時身在長風的神通之中,魂魄想跑,更是扯淡。

  呵呵!還你哥千里迢迢去見人,只見了一面,還不滿足?

  那是我沒在,老子要是在,不打死他個龜兒子,老子劉字倒著寫。

  想來想去,劉景濁還是搜完了蘇崮身之后,拿走了所有東西,最終將蘇崮連頭顱帶身子一同丟進乾坤玉中。至于魂魄,則是被劉景濁丟進楊老頭給的玉牌里,現如今那一丈見方的地方,可是熱鬧了。

  這樣一來,蘇崮就還不算死,在生死之間。

  劉景濁想了想,兩柄劍,實在是太過扎眼,于是收起了木劍山水橋,只背著八棱鐵劍獨木舟。

  劍客御劍返回小云夢,神不知鬼不覺的走進那小云夢龍宮,就翹著二郎腿坐在那位爛木渠主身邊,不過身穿紫衣,身姿婀娜的女鬼,并未發現。

  別說是她了,那頭老蛟就發現的了?

  高座龍椅,老蛟咧嘴一笑,輕聲開口:“那位蘇公子來頭不小,必定是山頭兒點了魂燈的,我可犯不上因為他得罪一個一流山頭兒。”

  下方那清淤渠主,一身黑衣,體型肥胖,一張椅子都放不下他那兩瓣兒屁股。

  他開口問道:“那萬一,蘇崮去了欲泉島,沒死,回頭再來尋咱們麻煩呢?想必鴻勝山也不會因為我們得罪一座朝天宗吧?”

  老蛟撫須而笑,眼睛撇向爛木渠主,絲毫不遮掩一臉淫笑。

  “想必這會兒他也遠去幾百里地了,死在路上,神不知鬼不覺的,誰能曉得呢?”

  劉景濁幾乎是瞬間掏出那四樣東西,一個瞬身離開將那四樣東西丟在水面,隨后又返回龍宮。

  收回眼神,老蛟又看向那昏迷不醒的年輕道士。

  “三日之后,以他祭旗,咱們一步步來,先一統陸地,待我娶了龍女,便一統白水洞天。”

  劉景濁撇嘴一笑,倒是宏圖大志不少。

  劉景濁忽然心中一驚,扭頭兒看去,一位身穿白衣的年輕人瞬身來此。

  這人氣喘吁吁,落地之后壓根兒不管老蛟與那三位渠主什么表情,只走去被捆綁的符箓替身那處,苦著臉開口:“赤亭兄,是小弟不對,給個機會行不行?只要赤亭兄留我一命,蘇崮絕不會再追究,不然我豬狗不如!”

  劉景濁伸手敲擊額頭,嘆了一口氣。

  到底是神游境界,居然還有一道分身在外,自己壓根兒沒發現。

  老蛟剛要開口,卻猛地轉頭看向爛木渠主方向,其余三位渠主皆是如臨大敵,看向好似憑空出現的一襲青衫。

  紫衣女子心中大驚,這……這人什么時候來的?

  蘇箓那道分身也唯有苦笑,又是那劍術神通!他娘的,早知道不來了。可不來也不行啊!要是不來,就只剩下這尊金丹分身,一生破境無望了。

  那年輕劍客舉起酒葫蘆喝了一口酒,輕聲道:“人什么時候都比豬狗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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