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廳里，鐘雪坐在沙發上，喃喃說話。
“如果有了孩子，一切人生軌跡都會改變，我本來沒想改變的，我也不覺得我能養好一個孩子，給它一個幸福完美的家，所以……我沒準備要它。”
她無措地看向林棉：“棉棉，我是不是很殘忍啊？”
林棉看著她的狀態，答非所問：“你最近是不是很不開心？”
鐘雪默默點了點頭。
發生這么大的事，她的心臟像是壓著什么東西，每天都七上八下，再加上懷孕帶來的妊娠和副作用，她的心情和精神都不好。
怎么開心得起來？
“情緒也不好，精神也不好，都快不是我認識的小雪了。”林棉繼續道。
她定定地看著鐘雪，認認真真回答她。
“如果是這樣，我首先希望你開心。”
“如果不要這個孩子能讓你過得更快樂，更輕松，更無壓力，我支持你的選擇。”
鐘雪愣住了，似乎沒想到她會這樣說。
林棉的語氣里滿是認真：“我不認識你的孩子，我只認識你，在我的視角里，只要我的好朋友可以開心喜樂，那就夠了。”
“首先你是你。”
“法律賦予女人可以墮胎的權利，那一定有它的道理，如果社會道德因此譴責你，說明這個社會沒有什么進步。”
“我想說的是，首先，你要擁有自主選擇的權利。其次你是真的想留下它，而不是因為那些道德和譴責不得不留下它。”
林棉握住她的手，給她傳遞絲絲力量。
“小雪，你不結婚沒有錯，不生孩子更沒有錯，別人的喜歡并不能綁架你的人生和未來，更不能綁架你的選擇。”
一番話，讓鐘雪醍醐灌頂。
本來涼透的心突然開始暖起來。
她的眼眶模糊，漸漸紅得不像話。
縱觀她二十多年的人生里，有人嫌棄她是累贅，有人怕她年紀大了不好嫁人，有人因為喜歡她而步步緊逼，不肯松手。有人因為孩子是無辜的而要她生下來。
只有林棉告訴她：首先，你是你。
首先，你要開心。
首先，你可以擁有自主選擇的權利。
鐘雪吸了吸鼻子，抱住林棉。
“謝謝你，棉棉。”
“女孩子就是要互相關愛呀。”
林棉拍了拍她的背，理直氣壯：“我們女孩子就是最棒的！”
這時，時凜端著兩盤水果走出來，放在茶幾上。
都是補充維生素的果類。
果肉被剝離干凈，切成小塊，干干凈凈，帶著水珠，看上去很有食欲。
林棉遞給她一根小叉子：“先吃點水果，胃里會舒服點，一會時總給我們做飯。”
鐘雪受寵若驚：“真是感謝。”
時凜頷首，向林棉勾了勾手。
林棉習慣性地伸出手腕，被他摁住了脈搏，例行把脈。
鐘雪在一旁看著，微微有些呆愣。
他們很恩愛，很幸福。
周圍都是溫馨的一家三口的氛圍。
是她從小就眼巴巴望著，不敢奢望的東西。
半刻后，時凜收回手，摸了摸林棉的肚子：“小家伙今天又壯實了。”
林棉：“每天被你塞著吃這么多，不壯才怪！”
時凜悶笑：“我沒補它，我補的是你。”
鐘雪還是第一次看到時凜把脈。
居然能看出孩子的健康程度？
她一時不過腦，脫口問道：“時醫生，我前陣子在年會上喝了酒，我肚子里的孩子會不會受到影響？”
時凜嚴謹道：“不好說。”
“啊……”
鐘雪有些心慌，還有些莫名的害怕。
林棉見狀，把鐘雪的手腕伸過去：“你也給她把脈看看？”
有個現成的“中醫”在這里，不用白不用。
鐘雪沒有反抗，看上去有些期待。
時凜便伸了手，也給她聽了個脈，片刻后收回了手。
“怎么樣？”鐘雪急忙問。
時凜一本正經開口：“挺活潑，挺皮實，跟陸知白一樣。”
鐘雪的臉立即窘迫起來。
陸知白的孩子，不像他像誰？
“就是有點缺營養。”時凜又補了一句，“我說的是你。”
這句話是真的。
畢竟連林棉都看得出來，她的面色實在憔悴，看上去很不好。
跟面色紅潤的林棉比起來，相差實在太大了。
也不知道陸知白是怎么養的人。
明明他和時凜都是醫生。
鐘雪收回手，在半空的時候頓了一下，然后猶猶豫豫的，把茶幾上的那顆藥撿起來。
默默塞進嘴里，咽下去。
……
陸知白趕到的時候。
鐘雪睡著了，在八方城對面的公寓。
她躺在沙發上，身上凌亂地蓋著毛毯，眉心微蹙，似乎很不安。
短短幾天，深邃的眼睛下面布著一層淺淺的黑，是睡不好的象征。
他滿肚子的氣在看到鐘雪的那一瞬間，全部咽回去。
陸知白放輕腳步，走過去蹲在她面前，抬手幫她拉了拉毯子。
一剎那，鐘雪就驚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