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車在廢棄工程停下，我和山羊被押著進入了廢舊車間。
張老板須發皆白，身材高大，魁梧，年紀在七十多歲左右，滿臉紅光，看上去頗有幾分鶴發童顏的味道。
山羊看見了西南地區的大佬，自身的氣勢首先弱了下去。
他低下頭，小聲喊了一句：“張老板！”
山羊的聲音極小，在這空曠的廢舊車間幾乎是聽不見的。
“哼！”
白發蒼蒼的張老板發出了一聲冷哼，冷冷地反問：“山羊，你眼中還有我這個老板嗎？”
這倒讓我吃了一驚：一個白發老頭聽力還這么好？
“張老板，我心中哪敢沒有您呢！我一直將您奉若神明！”山羊連忙說。
“將我奉若神明？嘿嘿……”
張老板突然加重了語氣，宛若一口洪鐘在我的耳邊響了起來：“你殺了螃蟹，再殺了我的得力助手李虎，你就是這樣將我奉若神明的嗎？”
山羊被嚇得愣在原地，半晌無法開口說話。
這種時候就應該咬緊牙關，將所有的一切都推給老朱。
來個死不認賬。
但山羊不知道是被嚇傻了，還是有什么顧忌，一句話也不說。
張老板將山羊上下打量了一番，臉上冷冷笑著：“山羊，我知道，你是老實人，膽子小，沒有野心，螃蟹多次欺負你，你也不敢反抗……”
說到這里，張老板的目光突然轉向了我，繼續說：“你突然變得大膽了起來，只怕還是因為別的原因吧？”
山羊身體哆嗦了一下，只是低著頭。
山羊之前讀我說過，他從未見過張老板，想來張老板這種大人物也不會認識他。
山羊說的不是假話，但如今張老板竟然將山羊的性格總結得如此到位，這不得不讓我吃驚。
我站在一旁，目光與張老板對視著，只覺得這個老東西深不可測，厲害非常。
我之前還是低估了他。
我如此低估了這位張老板，只怕是要害了更多的人。
“不是的！”
這個時候，山羊突然一反常態地搖頭。
“張老板殺螃蟹是他逼我太過分，殺李虎是因為我不殺了他，他就會幫螃蟹報仇，殺了我！”
山羊突然將所有的責任都攬到了自己的身上，這是讓我始料未及。
同時也覺得山羊的形象在我心中又高大了一些。
“呵呵……”
張老板只是一陣冷笑，站了起來，向著我走了過來。
他走到了我的面前，將我上下打量了一番，對著山羊搖搖頭，隨后又回到了座位上。
“螃蟹死的時候，我以為是你山羊惱羞成怒，終于忍不住反擊了！”
“你們去見老朱的時候，我還以為是山羊你害怕了！”
“直到李虎被殺，我才覺得山羊不對勁了！”
張老板慢條斯理地說著話。
“哪里不對勁呢？”
“你山羊已經變得不像是山羊了！”
“人是不會突然變化的！于是我找來了老朱，一問才知道，你身邊多了個厲害的幫手！阿三……”
他說著這番話的時候，神情平靜，語氣緩慢。
直到說到阿三的時候，他才突然抬起頭來看了我一眼。
“阿三，寂寂無名之輩！至少在此之前，我是沒有聽到過這個名頭的……”
“那可就奇怪了，有如此手段的人，可不應該是寂寂無名之輩！”
“這個人像是突然出現在靖城的，一下子就鬧出這么大動靜來……會是誰呢？”
張老板的臉上微微一笑，目光看向了我：“突然出現在靖城的狠人，一個是見面就剁掉了李虎半只手掌的陳三絕，另外一個則是打入山羊身邊，借刀殺人，殺掉李虎的人……這兩個人會不會是一個呢？”
張老板的語氣依舊是不緩不急，山羊已經面如死灰。
我的心也是砰砰亂跳。
想不到這個老頭的心思如此縝密。
“再見到你們之前，我依舊還在懷疑……”
張老板重新坐在了椅子上。
“其實，我這個懷疑很快就可以得到印證。陳三絕這號人我是沒見過的，但我的干女兒卻再熟悉不過，我只要帶著她到這里來，是不是陳三絕，那就簡單了……”
“但，我又覺得完全沒有必要帶她來，那么簡單的事我又何必大動干戈？”
“老夫縱橫江湖五十年，什么樣的人沒有見過？什么樣的事沒有經歷過？”
張老板說到這里喝了一口茶，然后才繼續說：“后來，我見到了你們，這個懷疑就沒有打消，山羊還是那個山羊，只是山羊身邊的阿三卻有些年輕的過分，我當時就在想，陳三絕會是這么年輕的嗎？”
“我又想我如果這么年輕的時候，有沒有陳三絕這樣的手段？”
“我心中還在猶豫，山羊卻徹底打消了我的遲疑！”
張老板目光看向了山羊，繼續說：“你真的是因為螃蟹壓迫你而殺他嗎？有真的是因為害怕李虎為螃蟹保報仇，而殺了李虎的嗎？”
山羊嘴唇顫抖著想要回答，但很顯然，這些答案是不需要他回答的。
“不是！”
張老板搖頭。
他在自導自演一出好戲。
“如果不是，那又是為什么呢？”
張老板停頓了一下，這才繼續說：“那就是一個原因了，山羊知道了阿三的身份——陳三絕，并且愿意跟著陳三絕干！哪怕死也愿意！”
張老板說到這里徹底停了下來，目光看向了山羊：“山羊你來說說，我說得對還是不對？”
此時的山羊面如死灰，整個人已經在瑟瑟發抖：“張，張老板，您，您真的是活神仙一般……”
我心中也是一陣驚濤駭浪。
所有的一切，這個老頭都不曾看見，但所有的一切又都仿佛是親眼看見了一般。
丐幫底層都是一群烏合之眾，但高層不是。
換句話說，能夠駕馭烏合之眾的人，絕對不是烏合之眾。
這位張老板不愧是西南地區丐幫之中的掌舵人。
單憑這份判斷力，便讓我心服口服。
“怎么樣？陳三絕，老夫沒讓你失望吧？”
張老板沖著我一陣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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