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熏沒想到一個如此年輕的女孩，在他眼里甚至是個孩子的人，會有這樣敏銳的洞察力。
他把目光從女孩的眼睛上移開，看向車窗外，輕聲道：“原來暮雨的眼角膜給了你，我確實看到你的眼睛有些似曾相識的感覺，你說得對，這雙眼睛，是她留在這個世界上的唯一的東西了。”
而他，找不到任何的寄托，來海上看看，也是寄托哀思，卻沒想到會遇到暮雨眼角膜捐贈的接受者。
想來這也是一種緣分吧，讓他知道暮雨的眼角膜還存留在這個世界上。
看著這樣一雙眼睛，只覺得格外的美好。
樊羽看向宋熏，認真而又鄭重地表示：“我一定會保護好這雙眼睛的，不會辜負了暮雨姐姐的愛心。”
宋熏微微驚訝，再度轉眼看向她，對上了女孩那雙格外明亮的眼睛，一時間有些恍惚。
他無聲地注視著樊羽的眼睛。
樊羽倒也很落落大方，任憑他打量。
良久后，宋熏才說：“我們這樣看你，盯著你的眼睛看，會不會給你帶來太多的困擾？讓你的生活很不方便？”
樊羽微微驚訝，有點意外，似乎沒想到宋熏會關心她的感受。
她一下子有點感動。“宋大哥，你人真好，還嗯會考慮到我的心情。”
宋熏苦笑了下，考慮別人的感受，如果一開始他做到的話，結果可能就不會這樣了。
“其實沒事的，我特別能理解那種感覺，你們失去了至親好友，我獲得了光明，我知道你們痛徹心扉，也知道你們把所有的哀思寄托在我這雙眼角膜上，我得到了光明，自然要付出一些東西，這樣才公平。
而且即便是沒有得到什么，只要我能幫助到別人，我就去幫，像暮雨姐姐那樣，做一個好人，對我來說，也是最大的幸福。”
宋熏一下把頭扭向窗外，做一個好人，就是最基本的奢望。
“我不是一個好人，暮雨確實是個好人，你也是個好人。”他說。
樊羽一下搖頭。“宋大哥，我看到的你，是個好人，會照顧別人的感受的人，怎么能不是個好人呢？宋大哥，我爸爸媽媽曾經告訴我，人在這個世界上就是受苦的。會遭受一些曲折和黑暗，在黯淡無光的日子里，依然堅信世界美好，前途光明，未來可期，一切就會好起來的。
你看我現在一切不都是很好嗎？我擁有了跟大家一樣生活的機會，也因為暮雨姐姐給我的光明而看到了這美好的世界，未來，只要我還活著，就會努力的做有意義的事情，能助人為樂，做一個有用的人就是好人。
你看你現在送我回學校，可能對你來說是舉手之勞，但也是我們能力范圍內的助人為樂呀。”
一時間，宋熏有些繃不住，瞳孔緊縮了下，深呼吸。
他平復了自己的情緒，這才道：“曾經因為我的剛愎自用，暮雨才會那么早離世，一切都是我的錯。”
“喬姐姐也說是她的錯，你們都說是你們的錯，其實你們心里都懷念暮雨姐姐。”樊羽也情緒低落下去。“暮雨姐姐雖然走了，但也很幸福，因為有你們的思念。其實早走的人反而幸福一些，晚走的人，才是痛苦的，宋大哥不要太傷感，暮雨姐姐一定也不希望你難過。”
宋熏垂下眸子，很久都沒說話。
樊羽也安靜下來。
車子到了京城大學后，樊羽拿出紙和筆，寫下了一串數字和自己的名字。“宋大哥，這是我的電話，如果你想念暮雨姐姐了，可以來找我，我們一起去海上看她。”
宋熏驚訝地看著樊羽遞過來的電話號碼，心中說不出的復雜。
他目光落在女孩的臉上良久，接過了號碼，又拿出了自己的名片遞給了樊羽。“這是我的聯系方式，你如果有什么需要幫忙的可以找我。”
“好的，謝謝宋大哥。”樊羽笑著道：“那你和司機叔叔回去的路上小心，我先回學校了。”
宋熏點點頭。“去吧，你是個好孩子，好好學習。”
樊羽一怔，道：“我都十八了，不是孩子了。”
宋熏沒有解釋，在他眼里，就是個孩子。
樊羽也擺擺手，轉身離開了。
她走到校門里面，還轉過身來沖著宋熏揮手。
遠遠地，女孩的笑容很甜美，那雙眼睛格外的明亮。
宋熏有些淚目，深吸了口氣，也跟女孩擺擺手，然后回到了車里。
他對司機吩咐道：“走吧，去研究所。”
“是。”司機開車載著宋熏去了研究所。
喬芮和裴力衍回到青城的時候，裴家老太太在家里等著他們。
看到喬芮和裴力衍回來了，趕緊地迎上去，嘮叨個不停：“芮丫頭啊，這馬上都要生了，不能再亂跑了，想要活動，咱在家里的花園里走動。”
看老太太這么嘮叨，喬芮看了一眼裴力衍，示意男人去跟老太太說話。
裴力衍笑了笑，道：“我覺得奶奶說的沒有錯的，我們確實應該小心一些了，下個月就是預產期了，不應該到處亂跑，萬一生在路上怎么辦？”
“那就叫路生好了。”喬芮笑著道。
裴老太太道：“叫什么名字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在外面生孩子，滿大街的人圍觀，你心理素質再好，只怕也會有陰影的。”
喬芮這下真的沒話說了。
她認識老太太這么久了，第一次覺得老太太如此有水平，說出的話讓他無法反駁。
裴力衍一想到那種畫面也是額頭上冒冷汗。“這次我覺得奶奶說得很有道理。”
裴家老太太看看喬芮。
喬芮也只好道：“嗯，我不會再出遠門了，但公司的事情，偶爾還需要我去處理。”
“你不是有那么多好助理嗎？”老太太道：“我看那些都是青年才俊一個個的都是人才呢，交給他們去處理，你安心待產，這女人要養好身體，養好月子，對自己好點，賺再多錢也花不完，多少是多啊？”
喬芮很難地聽到老太太夸人，而且這番話確實很有道理。
喬芮發現，裴力衍的奶奶這個人，只要是她自己喜歡的人，就會拼命地對那個人好。
她甚至可以為了自己喜歡的這個人而不講原則，不講立場。
就是我跟你好，就對你好，全世界都給你也行。
這樣的老人，有時候也很可愛。
想到老太太在知道喬湘在青城做了皮肉生意后，惡心地罵了好久，說什么瞎了眼，當初竟然覺得那個女孩子是大家閨秀。
而且，還把賀蘭給叫了過來，一老一小，在家里喝著下午茶，一起吐槽了一下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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