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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十三章

  綿延無盡的五彩祥雲,籠罩在皇宮上空,為平時莊嚴肅穆的樓宇宮殿,增添了幾分吉慶。

  為東西十六宮忙活的太監與宮婢們,紛紛停下來手中的活計,一個個喜意盎然仰頭望天觀賞,宮牆外的百姓們則愈發歡顏,紛紛攜家帶口往皇宮外的護城河處趕,也想沾一沾這喜慶。

  慈寧宮。

  六菱萬福琉璃瓦的窗櫞之下,靜立了個形貌端麗無雙,氣質雍容的女子,亦凝神眺著空中蒼穹。

  她頭上梳著最繁複的宮髻,墜滿了鈴鐺珠玉,身上披著厚重寬大的翟服,滾花鑲東珠的衣袍上,繡了一隻展翅高飛的金燦燦鳳凰,由肩背處延展至逶迤拖地的擺尾。

  風華絕代,儀態萬千。

  此乃晏朝最年輕的太後,當朝首輔的胞姐,年僅二十三歲的李明珠。

  欽天監監首方才已經親自來慈寧宮稟報,如此吉兆,定有能安邦定國,通文韜武略的絕世紫薇星降世。

  監首欣喜若狂,卻並未能察覺得到太後臉上微妙的變化。

  待宮婢將欽天監的人引出去,李明珠才將高望的眸光收回,微微扭頭露出個絕美的側臉,望向安睡在鳳塌上香甜酣睡的男童,年僅一歲半的幼帝上。

  李明珠唇邊勾了勾,語調並未多愉悅,輕聲道了句,

  “紫薇星降世?神佛轉生?

  饒是當年本宮生皇上,也不得上天如此眷顧呢。”

  宮女伺書敏銳察覺到了太後的情緒變化,立馬上前柔聲道,

  “欽天監最喜拿這些吉兆、異像說嘴,以此來在娘娘麵前討巧賣乖,殊不知,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

  “憑他是誰,哪怕是天皇老子下凡降世,也隻會唯當今陛下馬首是瞻。

  唯有陛下,才是天之驕子,九五至尊!”

  這些話儼然說到了李明珠的心坎裏,麵上的神色稍霽。

  她誕下的幼帝,才應是這世間最與天相齊,眾望所歸之人!

  說起來,那把龍椅,原不該落到她的孩兒頭上。

  從前先帝在世時,為了爭奪太子之位,後宮嬪妃們爭鬥不休,使出各種兇殘手段,皇子們更是兄弟鬩牆,手足相殘,利用母家在朝中的各種勢力,處心積慮痛下殺手!

  就這樣,先帝的前六子,紛紛隕落。

  而李明珠在小心翼翼,韜光養晦多年之後,躲過了諸多明槍暗箭,才在先帝彌留的最後時刻,生下先帝唯一血脈!

  她與弟弟李渚霖。

  一個在吃人不吐骨頭的後宮,一步一步登頂造極,穩坐太後之位。

  一個在風火狼煙的前朝戰場中,一刀一劍步步為營,扶搖成了擎天首輔!

  如此經過種種艱辛,涉過千難萬險,她的孩子才得上天眷顧,幸運坐在了龍椅之上。

  現如今江山初定,幼帝年歲尚小,羽翼未豐,聰慧如李明珠自然知道,若想要保住太後的一世雍容,幼帝若想平安康健長大坐穩這龍椅,免不了胞弟李渚霖在前朝多多盡心。

  所以於公於私,李明珠對這嫡親的弟弟都異常關切愛護。

  殿門處傳來動靜,宮婢將雲風引至金碧輝煌的殿內,複又輕手輕腳後退著撤出。

  麵對晏朝最尊貴的女人,雲風屏氣凝神,恭謹上前跪地請安,

  “小的參見太後。

  不知太後今日喚雲風來,有何吩咐?”

  李明珠烏羽般的眼睫輕顫,並未直接發令,而是檀口微張,輕問一句,

  “若本宮未記錯,渚霖今年,已二十有一了吧?”

  雲風是跟著李渚霖貼身護衛的,簡潔有力應答道,

  “是。”

  無論是勳貴門戶還是尋常百姓人家,這個年歲的男子,早已娶妻,隻怕生出來的孩子,年歲比當今幼帝都要大了。

  李渚霖乃家中唯一嫡子,平日裏醉心於朝政,無暇享樂,更是從未將心思放在男女情愛上過。

  李明珠心憂此事,可也不指望他會馬上娶妻,若是能敞開心扉,容身側有個知冷知熱,能紅袖添香的紅粉佳人,於他來說也是幸事。

  可現如今二人並非是尋常家宅中的姐弟,頂著太後與首輔的頭銜,手中握著滔天的權柄,這一母同胞的血脈之情,不知不覺就隔了些生分,若是貿然插手反而不好,所以才會特意喚雲風來慈寧宮一趟探探心意。

  “你自小跟在渚霖身側,知道他可曾對哪家閨秀動心過麼?”

  自然有。

  這麼多年來,唯有一人入過主人的心。

  遠在揚州,阮氏商行的女東家,阮瓏玲。

  可主人對玲瓏娘子諱莫如深,下了再提及她一字便“殺無赦”的死令,擺明了想要揭過此事,若是冒然在太後麵前提起此事,還不知會生出怎樣的風波。

  所以雲風對此閉口不談,將頭深埋了埋,

  “回娘娘的話,據小人得知,首輔大人從未對任何女子表露過青睞之意,也未與哪家閨秀交往過密。”

  對於這個說法,李明珠並未懷疑半分,她自認對胞弟的性子有幾分了解。等閑女子,入不了他的眼,近不得他的身。

  李明珠端起琉璃宮盞,在氤氳的霧氣中,淺嚐了嚐盞中的雨前龍井,

  “這樣下去總不是辦法,咱們李家也總是要開枝散葉的。

  莫說本宮憂心了,家中父親母親也常遞請安帖入宮,催著本宮在京中尋位家事相當的貴女指婚……娶妻事大,倒是可以從長計議。

  最要緊的,是讓他通情愛之事,別整日如同一塊冷鐵般,如今滿京城的貴女瞧見都要退避三舍,還有哪個願意嫁個他?”

  “本宮預備了幾個女子,盼著能留在他身側噓寒問暖。

  本宮摸不準他心思,想起你是個衷心的,在他身旁又待了這麼久,理應是能琢磨透他幾分口味,此事本宮便交由你去辦。”

  整個李家,甚至整個晏朝百姓,都密切關注李渚霖的婚事。

  府中的老爺夫人日日焦心,宮中太後也不得安寧。

  雲風曉得此差事今日是推脫不掉的了,且他也有些私心。

  自從由揚州回京之後,主子性情變得愈發暴躁易怒,陰鷙沉窒,以前臉上偶爾還能瞧出幾分笑意,現如今莫說笑了,連話都不願多說幾句。

  雲風總覺得這些變化,與那玲瓏娘子定然脫不開關係!

  現在若能有其他合心意的女子出現,哪怕能讓主子歡愉些,解解疲乏,也總是好的。

  “小的謹尊太後娘娘懿旨,定然盡心盡力辦妥此事。”

  *

  揚州,煙霏閣。

  阮瓏玲費盡了九六二虎之力,拚命誕下了腹中孩兒,可卻也氣血雙虛,母體大虧,好在吳純甫是個盡心盡力的好大夫,使出了通身本領,又拿出珍藏多年的靈芝藥草,天天熬煮精心伺候著,好歹將養過來了大半。

  整個月子期,阮瓏玲幾乎都是在床上躺過了的,麵色由起初的毫無血色,逐漸變得紅潤光亮。

  她原就是閑不住的性子,從未這樣動彈不得安閑過,起初是十分別扭不適的,可扭頭望見尚在繈褓中的嬰孩,卻又覺得一切都值得。

  她真的有了自己孩子,自己的血脈!

  今後他們母子二人,將會互為依靠,安活一生!

  阮瓏玲半躺著,側身將孩子抱在懷中,嘴角淺笑,心中盡是暖意,通身上下都籠罩了層慈母的光芒。

  此時阮麗雲撩起厚重的綿氈垂簾,踏入房中,瞧見這一幕立即快步行至塌旁,一麵將孩子抱開,一麵急急道,

  “快快將孩子放下!莫要用這個姿勢抱孩子,仔細今後小臂疼!等再過上兩月你好全了,想如何抱便如何抱,可好?”

  阮玉梅隨後而至,上前助阮瓏玲躺平在榻上,然後由細致地將被褥掖好,“姐姐仔細莫要著涼。”

  好在隻要得閑,阮麗雲、阮玉梅兩姐妹,便會來煙霏閣中陪她聊天說笑,使得日子倒也沒有那般枯燥無味。

  阮玉梅坐到床塌旁,探頭去望嬰孩,不禁感歎道了句,

  “不過才短短幾日,這孩子好像又長大了些,眉眼也展開了!二姐,你快來瞧瞧,真正是愈發可愛好看了!”

  剛生下來是,乳母就誇,說尋常孩子剛生下來時,難免會沾有一層厚重的胎脂,而阮瓏玲生下來的這個孩子,通身白淨,皮膚格外細嫩!

  現在更是眉眼澄淨,瞳仁黑亮,活潑得手腳亂蹬,極其稚巧萌軟!

  阮麗雲笑著附和,

  “可不是麼?我也去過不少莊戶農家,卻從未見過如這般好看的孩子!今後若是長大了,還不知要引得多少姑娘拋繡球扔手絹呢!隻怕你三姐吶,挑兒媳婦都要挑花眼!”

  炭上的湯羹咕嚕咕嚕著,窗外飄起了凱凱白雪,姐妹幾人圍擁在一起說笑幾句,身側的孩子也在咿呀學語,一片祥和喜樂的模樣。

  這不正是阮瓏玲夢寐已久的日子麼?她實現了。

  隻是眸光驀然轉到了枕側那塊標記著“十六”的商行木牌時,眼底的喜意不禁滯了滯。

  那是當時王楚鱗留宿在煙霏閣時,強讓她放置在枕邊的物件,他說此木牌乃二人初次相見的信物,須得時時瞧見才好,她之前一直記不起來將它收置,後來倒成了習慣,便一直放在了枕邊。

  大好的日子,為何會忽然想起那人呢?

  阮瓏玲挪開目光,讓自己神臺清明些,將注意力轉移到另一樁事上,

  “衙門那頭可有了定論?將那劉迸處置了麼?”

  饒是在如山的鐵證麵前,劉迸卻咬死都不願認罪,動用了家中的所有人脈關係,四處走動,甚至異想天開想要翻案,使得阮玉梅三天兩頭就要被召喚到衙門中,與他對供詞相互言語撕扯一番,鬧得整個阮家不得安生,實在是不勝其煩。

  阮玉梅曆經了這樣的劫難,往日的怯柔反而褪了褪,倒顯得愈發堅韌了,聽到這個名字情緒並未有何起伏,隻回答道,

  “判令下來了,流放蜀地七年,今日由獄卒押解出發。”

  阮瓏玲冷哼一聲,

  “七年而已,便宜了他。”

  阮麗雲將炭上的銀耳羹取下,舀了勺湯水微微吹涼後,遞至阮瓏玲唇邊,待她喝完之後,才張嘴唾了句,

  “可不是便宜了他麼?隻盼著蜀地的瘴氣能毒死他!蛇蟲鼠蟻能咬死他!”

  “這個禍害在被流放前,都還派人在揚州城內四處傳播謠言,咬死了是月梅勾引他在先!編排出好一場風月無邊的謠言,說得有鼻子有眼的!現如今,我與玉梅無論走去哪兒,都有人議論紛紛,暗罵不休。

  甚至對著商行中的顧客,那些人都會冷嘲熱諷,惡語相向!”

  如此一來,生意定然會受影響。

  阮瓏玲許久未曾盤問過商行的現狀,如今乍然這麼一聽,張嘴問了句,

  “這個月商行中有多少進賬?”

  阮玉梅麵露難色,抿了抿唇,低頭弱聲回答道,

  “僅有……區區五百兩。”

  !!

  以往阮氏商行到了月底,總有七八千兩銀子進賬,時至今日,竟連十分之一都不到,隻有紋銀五百兩了?這個數,連單單一個天下樓的開銷都不夠!現在已然是在啃老本了!

  阮麗雲指尖的湯勺頓了頓,也覺得有些汗顏,

  “當初你將商行交到我們手上時都還好好的,現如今才不到半年,就折騰成這個樣子……每每想到此處……我都覺得沒臉見你。”

  誰知這一切仿若都在阮瓏玲當中似的,她將手臂從被下伸出,將三姐妹的手交疊在一處,柔聲安慰道,

  “此事怪不得你們,咱家近期鬧出了這麼多事兒,流言蜚語猛如虎,遭了百姓們一時排斥也是有的。”

  “隻是二姐四妹,你們可曾想過?做生意不能隻盯著眼前的一畝三分地,我們大可以將阮氏商行開去外地。”

  阮瓏玲細細對著姐妹二人說著自己心中的盤算,

  “這麼多年下來,閣老不是白請的,講堂也不是白開的,但凡在天下樓下榻過的達官貴胄,每逢節禮時,我都命人備了禮維係著情誼。

  今日阿杏就收到了六封書信,盡是以前的賓客,想要我幫他們采買揚州的各式物件的,有要綢緞的,有要絲線的,還有些饞咱們家那口桂花酥的呢……”

  “待揚州的生意還未恢複之前,咱大可以先做外地賓客的生意,那些貴人們大多出手闊綽,采買的量也足,攏到一樁這樣的生意,賺得便不少。

  山不轉水轉,說不定咱們阮家商行今後遍地開花,咱們一大家子,或就另創出來一片天地,不再在揚州待了呢?”

  !

  竟還有這樣的路子走?

  要說這做生意,到底還是阮瓏玲的頭腦更加靈光,不像他們,之前竟一直在鑽死胡同!

  姐妹二人眸光一亮,驟然覺得生活又即將煥發出新生機!

  *

  皇宮,月明星稀。

  原是應該安歇的時候,福壽宮中,隱隱傳來了陣陣絲弦管樂之聲……

  先帝已薨,幼帝尚小,太後曆來早睡早起。

  能在午夜還留宿在宮中,且能招舞姬樂師者,這世間唯有首輔一人。

  李渚霖素來極其自律,較少飲酒作樂,饒是遇上國宴,通常也隻是淺嚐輒止,並不貪多,如此深夜召喚歌舞,更是從未有過之事。

  唯有他自己知道,今日在禦花園中踱步散神時,乍然瞧見宮匠端著幾盆新培育出的芍藥蓮花臺,頃刻便想起了那張明豔燦芳,嫵媚柔美的麵龐,心氣驟然不順,才會乍然如此。

  李渚霖著了身尋常的湛藍常服,衣襟因燥熱被微微扯開了些,寬袖擺地,隨意坐在酒桌後,頗有幾分狂放不羈之態。

  他灌了不少酒,甚至有了幾分醉意,英朗的麵龐上隱現出些酡紅來,比起平日裏在朝臣麵前的冷麵狀,顯得更好親近。

  雲風瞅準時機,上前道了句,

  “大人,不如挑個舞姬上前來,給您倒倒酒?按按肩?”

  李渚霖倒酒的指尖頓了頓,拒絕的話剛到嘴邊,轉念一想卻又覺得如此也好。

  他抬了醉眼朝望去,玉階之下,有十數舞姬正在踏樂起舞,衣袂偏偏,皆衣裳輕薄,身段玲瓏,舞姿極其惑人。

  粗看之下,隻隱約覺得其中有個舞姬有些微熟悉之感,隨手一指,

  “便她吧。”

  此女正是雲風揣摩主子心意,精挑細選出來的。

  為了使她更惹眼些,還特意將其安排在了最前側的中心位!雲風得令之後,立即用眼神示意,讓那舞姬走上前來。

  待走近了,李渚霖才乍然驚覺,為何他會覺得這女子格外招眼。

  這舞姬眉山若黛,一雙鳳尾眼含情若水。在抬眸轉眼間,眉眼處竟像極了那玲瓏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