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一中文網 > 大佬她失憶后翻車了 > 第125章 第一百二十五章
  第一百二十五章

  竹疏院,廳堂之中。

  一碗黑黢黢的藥汁兒,被靜置在桌上,在陽光下照得黝黑發亮。

  桌前有七八個太醫,跪在地上抖若篩糠。

  為首的太醫院院正,手腳並用顫巍巍朝前略跪了跪,軟聲解釋道,

  “稟大人,此藥微臣等人已盡數瞧過,確是助孕飲無疑,方才也仔細看過藥渣,與方才夫人遞過來的那張藥方,從藥材,到斤兩都是對得上的…

  確是助孕飲,絕非避子湯啊大人!”

  。

  這個答案確在李渚霖意料之外。

  所以這次,他是真真誤會她了?

  難怪方才阮瓏玲幾番解釋,見他都油鹽不進決意要傳喚太醫後,她便惱了,氣得扭臉就去了偏房……待會兒,免不了又是要好生賠罪一番的。

  疑心妻子,是他不該。

  可畢竟事關子嗣,慎重些也是應當的。

  如今事情搞清楚了,李渚霖心頭大石落下,又開始操心另一樁事,

  “方才你去診脈,她身子可還康健?”

  “回稟大人,若隻論康健長壽,夫人的脈象比起常人還要強上幾分,可若是論綿延子嗣……夫人上一胎身子虧空得實在厲害,若是今後再想要有孕……”

  太醫院醫正抬眸望了眼李渚霖臉色,隻能硬著頭皮說道,

  “……隻怕是難。”

  太醫的話,讓李渚霖不禁想起了那日阮家人在受審時,提及的阮瓏玲難產之事,她當年定是受了許多苦,才搏命生下了小為安。

  罷了。

  哪怕就是她今後不能受孕又如何?

  命中有幾個子女,想來都是上天注定,強求不了的。

  李渚霖心中有了底,又囑咐太醫今後要好生看顧,用世間所能尋到的最好藥材,盡量治好這不孕之癥,揮手讓所有太醫撤出之後,立馬行至偏廳。

  阮瓏玲此時正在窗前的桌前,真看著方才阿杏捧過來的阮家商行這半旬的賬本,瞧見男人的瞬間,順手將一側座椅上的軟墊扔了過去,嬌哼一聲,

  “說了是助孕飲,助孕飲……你偏不信!

  還鬧出這麼大動靜,喚了這麼多太醫來,要是傳揚出去,旁人都不曉得會如何看待我這個剛嫁入順國公府的新婦,約莫不是覺得我生了重病,就是覺得我或又懷上了……

  如何?現在太醫也瞧過了,霖郎可盡信了麼?”

  李渚霖斜斜將身姿往側一偏,就躲過了她扔了的軟墊,

  “給他們十個膽,也不敢往外傳順國公府的是非。”

  若是旁人,哪兒敢在首輔麵前這般造次?

  可阮瓏玲?她最多在別人麵前裝得嫻靜溫良,端出一副已夫為綱的模樣,可關起門來在房中,隻剩下二人獨處時,是從來都不將他這首輔身份放在眼裏的。

  該使小性兒的時候就使小性兒。

  若是受了委屈,也從不憋屈悶在心裏。

  偏偏李渚霖如死水般無波瀾的生活,就缺了她這幾分生氣,頗吃這一套,他曉得是自己有幾分理虧,上前將她攬入懷中耐心哄著。

  “都是為夫的錯,可我這也是擔心你的身子……

  你本就不易受孕,若當真是避子湯,於你更是傷身耗體。”

  阮瓏玲心知是她當年存心隱瞞,也怪不得他疑神疑鬼,正是新婚燕爾,在他懷中扭捏了幾下,當下倒也饒過了他,她仰頭望他,烏羽般的眼睫輕顫幾下,輕抿了抿唇問道,

  “若是我今後當真不能再受孕,你…你會不會以此為由納妾?總不會翻臉無情……休了我吧?”

  “好不容易娶回來的妻,豈能說休就休?

  你隻放心,這世上,隻你一人能入我眼。”

  不能受孕,確是一樁棘手事。

  可他們既然已經有了小為安這個嫡子,阮瓏玲也由此遭了一次罪,何必要揪著這點不放呢?

  李渚霖將懷中的妻緊攬了攬,

  “你若當真今後生不了,那便是我無能,是我請不來世上最好的神醫為你診治,亦是我尋不到靈丹妙藥為你滋養身子……

  有了為安,我已知足。

  今後我們一家三口過,亦能幸福美滿一生。”

  阮瓏玲聽出了他的真心,不由得心底湧入一股暖流,伸出雙臂圈住男人細窄的腰身回抱著他,埋首在他胸口親昵蹭了蹭。

  住在順國公府的這幾日,雖沒有在娘家住得隨性,可公婆並不是多事刻薄的性子,夫君亦很體貼,兒子乖巧懂事……阮瓏玲倒也覺得很愜意,實實在在當了幾日賢妻良母,過了幾天相夫教子,情濃繾綣的好日子。

  到了回門這一日。

  一大早,除了阮母以外,其餘人都在門前侯等著,翹首期待朝巷口處望,盼著這對新婚的小夫妻能到家。

  今日沒有了賓客盈門,也沒有了百姓團圍觀望,以至於順國公府那輛富麗堂皇的八駕馬車,輕輕鬆鬆就駛入了巷中。

  阮瓏玲與小為安與阮家諸人住在一起多年,感情深厚,分明不過三日沒有見麵,倒好似是隔了許久。

  一家人親親熱熱進了門,入了院,坐在了廳中的那張圓桌上,趁著丫鬟們傳膳之際,說起了知心話。

  阮家人中,除了阮成峰能在宮中行走時偶然遇見,其餘人等都與李渚霖打交道甚少,麵對此等權勢滔天的權臣,阮家人原本也是有些心怯,可見李渚霖雖麵冷些,好似也沒有那麼難相處,再加上有阮瓏玲在其中緩和著,漸漸也更自如些。

  大多時候,都是阮家人問,阮瓏玲答,李渚霖時不時搭幾句話,小為安偶爾蹦出幾句童真稚語……

  眼前這副極溫馨且家常,有些喧鬧又融洽的場麵……

  在李渚霖的生命中,是極少出現的。

  他幼時離京讀書,兒時胞姐入宮,後來又為了朝堂奔波……與順國公夫婦都鮮少能坐在一起吃團圓飯,就算年節時團聚了,胞姐因著身份無法出宮,也大多隻有他與順國公夫婦一通,寥寥三人用膳罷了……

  哪兒有這麼一大家子,來得如此熱鬧?

  回想起來。

  他與阮家人之前雖素不相識,可卻在潤物細無聲中,與他們的命運交織在了一起。

  五年前,阮麗雲因著與馮得才和離,被辦案不公的縣令下令斬首,是他調回了玄鐵令,在背後出謀劃策,驅使於則祺討回公道。

  且當年在星輝閣中,他也曾以師長的身份,教導過阮成峰的學業,那連續大半月來,他以愛才之心,亦傾囊相授,然後……阮成峰不負眾望,一舉高中狀元。

  而妻妹阮玉梅……

  看似二人從未有過什麼接觸,可李渚霖記得很清楚。

  那年在桃塢之中,阮瓏玲才將將退了婚,二人共打一把傘下山,有個嬌弱的小姑娘迎著暴雨來給姐姐送傘,還未來得及看真切,張嘴就喚他做“姐夫”。

  現在回望,確是一語成讖。

  ……

  這些關於阮家人的記憶碎片,走馬觀花在李渚霖腦中全都走了一遍,他心中不由生了些感概,似乎也更融入了阮家些,不由嘴角微微上揚,淺吮了口杯中的熱茶。

  席間,又談到了兩個弟妹的婚嫁之事。

  由於阮玉梅略略年長些,且女子韶光不等人,所以阮麗雲與阮瓏玲的意思,是要將她的婚事提上日程了。

  席上雖都是自家人,可到底有男眷在場,有些體己話不便明著說,阮瓏玲尋了個間隙,喚阮玉梅陪她一同更衣……

  “阿杏跟在我身邊多年,眼光向來毒辣。

  那日在喜宴上聽了我的囑咐,悄悄觀察了那何國公嫡次子,回來就同我說,那位公子看著文質彬彬,行為處事也進退有度,瞧著不像是個莽撞無禮之人……

  我也特命人打探過,倒沒有查出他人品有何缺失,除了才學上略略平些,其他倒也挑不出錯處。

  梅兒,你若是當真對他有意,這門婚事,我倒覺得並無不妥。”

  阮玉梅未曾想得姐姐乍然說出這話來,麵龐瞬間紅透。

  她對於這門婚事,並非像男方那般熱絡,頗有些趕鴨子上架的心情,且對那何國公嫡次子王昭,她一時也說不清到底有意無意……

  腦中混沌慌亂著,嘴上下意識就推卻道,

  “阿姐……這幾日發生的事兒,讓我亂得很…

  我再想想,總不急在這一時……”

  阮瓏玲點了點頭,

  “自然。

  這可是一生隻有一次的頭等大事,自然得等你想清楚想明白,願意了之後才能嫁,就怕是覺得年齡到了,不上不下的屈就了。且按照我與二姐的意思,你若是沒有遇上個格外貼心的,就在閣中呆著,咱們偌大的家業,莫非還養不起你不成?”

  這無疑讓阮玉梅更有了些能挑揀的底氣,有了家人在身後做支撐,她瞬間又不覺得慌了,點頭乖巧應是。

  一同用過膳後,一大家子又去給在病榻上的阮母問了安,緊而將男眷們留在前院品詩做對,女眷們則挽手去了後院說了小半個時辰的知心話……

  直至日照西斜,一家三口才齊齊踏上馬車回程。

  小為安的注意力轉移得很快,小小年紀也並不覺得傷懷,一上車就睡著了,可阮瓏玲望著站在石階上相送的那一大家子,撩起垂幔的手卻一直都舍不得放下。

  直到再也看不見了,阮瓏玲才收回目光。

  李渚霖攬住她的肩頭,柔聲道,

  “瀾翠苑走到巷尾不過一盞茶的功夫,不過七日咱們就又要搬回來了,不必覺得感傷。”

  “倒也不全然是舍不得……”

  阮瓏玲抬手執起帕紙,拭了拭眼角沁出的淚珠,略略哽咽道,“隻是我瞧一家人這麼齊全,不由得又想起了或早已不在人世的長兄。”

  “霖郎,你不知長兄他有多氣概,有多英明強幹……當年我才不到十歲,就吵嚷著要同長兄學經商,可那時哪兒比得上現在?那時整個揚州城,都尋不出哪個女子能在商場上行走的,是長兄力排眾議,不顧所有掌櫃與夥計的反對,手把手教我開始理賬本,看庫存……

  若是長兄還在世……咱們拜堂成親那天,背我上花轎的就不是成峰而是長兄,他也必會在靜立在母親身側看著你我拜堂成親……”

  車架內響起女人微微啜泣的聲音,就像是一隻無形的手,緊緊攥住了李渚霖的心髒,每聽到她哭一聲,他便覺得心髒驟緊一下。

  他立馬幫她拭淚,輕輕撫順著著女人單薄瘦弱的背部,輕聲撫慰道,

  “此事我早就聽阮成峰提起過,已經命人去查辦了。

  你隻管放心,哪怕是將揚州所有河道掀開,掘地三尺,我也必給你尋到你兄長的蹤跡。

  無論他是死是活,我都必給你個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