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班出租車司機,用筆劃下杠線。
連鎖便利店店員，繼續劃掉。
五星級餐廳侍應生，接著劃掉。
抑製辦D類隊員,下橫線打個問號。
魏然撐著下巴,指腹輕按柔軟臉頰包裹住的顴骨。
他低頭盯著統計寫下的工作崗位,陷入沉思。他手上已經沒有多少掙錢的渠道了。
這種情況會隨著學校課程越來越多，外出時間越來越少而變得緊迫。
魏然要重新定向,或許他不應該尋找那些每天上崗的工作,而是幹一票就結工資的工作。
“職業殺手......”魏然認真的寫下這個提案。
專業對口,酬勞豐厚，通常在夜晚出行，不會耽擱白天學校的課程。
魏然腦中預想殺手的職業規劃。行走在黑暗地帶,危險冷酷，和辦案的警方鬥智鬥勇，時刻轉換多個假身份，接單出差,在全世界流浪作案。
“算了。”魏然泄氣的劃掉,“好麻煩哦。”
如果露餡了，隱姓埋名也是非常辛苦。以他的優秀程度,在其他人眼中根本就無法低調。
“還是想想其他的法子吧。”魏然將紙頁翻麵,開始列出做禮物需要的用具,高溫噴槍,錫焊工具，機體材料，發動機材料,塗料。
因為不需要做機內的景觀,所以大大減少了材料種類,不用額外采購玻璃、塑料、鎂合金、銅合金和不鏽鋼等。
問題是流水形的機型和精細的發動機很考驗鑄造技術，不可能一蹴而就，必須要多購買點鈦合金才行。
魏然‘唰唰’寫下了兩頁紙。嘴裏念念自語，計算哪些可以省略的步驟。
正常又孤獨的生活開始流動。
住宿舍以後，魏然在圖書館守到晚上九點就下班了，頭幾天避免不了和林稚搶浴室的衝突。
第三天晚上，林稚又沒搶贏浴室，對著緊閉的浴室門，氣憤扭門把手，罵罵咧咧道：“魏然你混蛋！我那麼歡迎你回來！你居然還和我搶衛生間！”
林稚聽到花灑打開的淋水聲，頓時瞪大眼睛，小臉一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的速度紅了起來。
“你變態，怎麼能在我洗澡的地方洗澡呢！”他慌得用手抓磨砂門板，發出瘮人的‘刺啦刺啦’聲，催促道，“快出來，快出來！”
魏然沒理會他，對鏡開始刮胡子。
真奇怪誒，怎麼一個兩個把浴室看得跟老家一樣重要，搞得他像私闖民宅似的。
堅持了半分鍾。林稚妥協的垂下頭，隔著門喊道：“魏然，那你答應我不要偷偷用我的東西。”
魏然側過頭，在騰起的水氣中看到置物架上，擠滿了各式的瓶瓶罐罐，保濕水，柔膚精華，潤膚乳，護甲精油，美白腿膜......
“哦。”魏然應了聲，對鏡繼續刮胡子。
“壞蛋Beta。”林稚委屈的抿著嘴道，回房的路上望眼Alpha關上的房門。再一次後悔，他自己是不是不該用這樣的身份認識裴峴，很沒麵子誒，還要和其他人搶一間簡陋的浴室。
他幽怨的走回自己的房間。
“我好了，林稚你可以用了。”魏然打開門出來，用帕子擦幹下巴上的水，出聲叫住林稚道。
林稚迅速回頭，幽怨不減，看魏然的眼神像是遇到占了他便宜，卻不能懲戒的法外狂徒。
“沒這麼嚴重吧。”魏然讀出林稚的敵意，無辜道，“我沒用你的護膚品，碰都沒碰。”
林稚悶頭走來，‘哼唧’一聲轉彎進入浴室，直接關上門，狠狠地反鎖。
連話都不想跟他講了，確實很生氣。魏然無奈擦著脖頸的水，說好的情深意重室友情呢，這點小事都要生氣。
果然還是池俞懂他。
一想到池俞，魏然歎了口氣。不知道池俞最近忙什麼去了，幾天都沒看到他。
難道他偷偷談戀愛去了？所以沒空找他了？
不管他談沒談戀愛，魏然琢磨起了另一個問題。
也許所有的友情在愛情麵前都是不堪一擊的？
那就說明，不用等到他開飛船走的那天，他和池俞的朋友關係遲早會有一天疏遠變淡。
這時，魏然腦子裏突然出現了一段韻味奇怪的句子。
“人生若隻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等閑變卻故人心，卻道故人心易變。”魏然躊躇的念出聲，好奇怪的句子，完全不在這個星球的文學體係中。
那就隻能是......
魏然眼睛一亮，快步回房。他又覺醒了點基因知識，他得馬上記下來，說不定是什麼有用的公式定律呢？
隔壁房間，厚重的窗簾緊閉，床頭燈光熄滅，屋內漆黑。
裴峴蓋著鵝絨薄毯，平躺在床上，雙手交叉蓋在腹部上方，睡姿端正，作息規律。
他醞釀睡意的途中，聽到門外魏然若有若無的說話聲，半睜眼。
人生若隻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他心中順著跟讀了一遍，這句話語調奇怪，可能是某首吟唱歌曲的歌詞。
“茲拉——茲拉——”突然，錫焊的聲音從隔壁傳來。
頓時，裴峴睜開眼，猛得從床上坐了起來，伸手打開了床頭燈，掀開被子下了床。
魏然正在按照設計稿切割材料，眼中滿是興致勃勃。
火光舔舐薄鋁，軟化為通紅的銀色流珠填入模型中。
“咚咚咚！”房門被敲響了。
魏然動作一停，警惕的側頭看去。
“咚咚咚！”敲門聲不停。
魏然關掉氣焊器，放到一旁。
他過去打開門，一抬眼就看到穿著黑色真絲睡衣的裴峴，抱臂站在門口。
魏然擋住裴峴探索房內的目光，將門扉半關問道：“找我有什麼事？”
“什麼事？”裴峴抬手撐著魏然旁邊的門框，黑色衣領下蒼白的鎖骨凹出弧度，他忍著暴躁語氣耐心道，“你在宿舍焊東西很危險，還是留在金工教室上做吧。”
“不會的，我非常專業。”魏然很感謝裴峴的關心，“謝謝你過來提醒我，你為人真好。”
說完，魏然要回屋了。
“魏然，”裴峴深吸了一口氣，提起了作為S級Alpha的紳士溫柔，叫住他道，“主要現在已經晚上了，你這樣幹擾了其他人的休息時間，噪音很刺耳。”
“你懂嗎？”裴峴注視魏然的雙眼一字一句道。
“可是現在才九點十分。”魏然摸出手機看了眼，沒有停下的打算，但也退讓了一些道，“這樣，我會在九點四十分之前結束的，給我半個小時的時間好不好？”
他看裴峴依舊不想答應的樣子，心中揣測對方可能是擔心不安全，會發生著火的安全隱患。
“你等等哦，我真的很專業。”魏然往後退了一步，關上房門。
裴峴麵對關上的門，猛眨了眼，纖長的睫羽掃過下眼瞼，他更加清醒了。
他思辨自己當時是不是被其他發情信息素，蠱惑了思維，才會覺得這個Beta既無辜又可憐，才想替他掃清麻煩。
現在看來，這個Beta哪是無辜，簡直是無理！他之前怎麼會覺得，這個家夥有趣呢？
裴峴失望的摸了下筆挺的鼻梁，垂頭歎息。
房門再次開啟，暖光照了出來。
“裴峴，給你。”修長的手指持了一枝泛著銀色光澤的花朵，連帶著金屬構造的莖枝，同質的銀色葉柄和葉軸，金屬花托上的每一片重疊的銀色花瓣輕薄無比，花葉大小一致，展現出成花期的模樣，傲然屹立，花姿優雅，用質地堅硬的金屬鑄造最嬌嫩的鮮花。
魏然將這枝渾然一體的金屬花遞到了裴峴的眼前，自傲道：“我隻用了三分鍾的時間，就用鋁合金造出了花梗，花托，花萼，花冠。你仔細看裏麵還有雄蕊群呢。”
“是不是相信我的技術了，”魏然大方把花交給裴峴，“這個藝術品就送給你了，給我半小時的時間吧。”
裴峴愣愣的接過，金屬枝幹入手還保有暖手的餘溫，鋒利的花邊甚至貼心的卷了下，鋁合金光麵甚至模糊倒映出了冷白的指節。
“好看吧。”魏然同樣低頭欣賞，閑聊道，“你說我是不是應該去擺個攤啊，一朵賣個兩百塊錢，會不會太便宜了？”
裴峴左右看了看，目露欣賞道：“不錯。”
“那我回去繼續工作了，爭取十點之前結束。”魏然不能再耽擱時間了，每一分每一秒都很重要。
就在他要關門的時候。
“哇，裴峴你手裏銀色的花好漂亮啊，”林稚驚喜的聲音傳來，聲音越來越近道，“原來是用金屬做的。”
魏然探頭，看到林稚洗完臉，頂著白滑細膩的臉蛋，琥珀色的雙眼波光粼粼看著裴峴手中的金屬花。
“林稚，林稚。”魏然微笑著向他招手。
林稚豔羨的神態一收，還很生氣的看向魏然。
“你喜歡嗎？我給你做一朵。”魏然絲毫不受影響，仍是笑瞇瞇的友善道。
林稚狐疑的目光，頭往後仰：“多少錢？”
裴峴也循聲望向魏然，不自覺唇角帶笑。
魏然比出三根手指，試探道：“三百塊錢一朵，你覺得怎麼樣？”
林稚閉上嘴，直勾勾的盯著魏然，提起一口氣，瘦窄的肩膀都聳高了，鼻孔氣憤的噴出熱氣。
糟糕，真的生氣了。魏然連忙關上門。
林稚猛得撲了上去，像炸毛的貓咪一樣迅速，拍著門罵罵咧咧道：“魏然你當我是聾子嗎！啊！”
“跟裴峴說賣兩百塊！轉眼就對我說賣三百！你跟我有仇啊！”林稚搖著門鎖柄，使出渾身的力氣，“你個大財迷！光收我一個人的錢！”
“虧我還在學校論壇替你聲張正義，結果你就這麼對我！你對得起我嗎？”林稚拍門，吼著吼著漸漸小聲委屈道，“你這麼混賬，怎麼考上伯克斯的嘛。”
“嗚，”林稚剛氣得哭出聲。
‘哢噠’魏然打開門，將三朵金屬花塞到林稚懷裏，又將門關上了。
林稚抱著花，立刻收住了哭音，低頭美滋滋的一朵朵順到手裏。
眼眸一挪瞥到腳邊裴峴的影子，林稚喜悅的情緒蕩然無存，尷尬的埋低頭。完蛋了，鬧得太放飛自我了，實在有損形象。
看到這麼一出。裴峴心情頗好，拿著偶然收獲的小物件回房間了。
他用手掰了掰最外麵的花瓣，又調整了回去，坐到柔軟的床邊，裏裏外外的仔細觀察。
“茲拉——茲拉——”直到隔壁房間又開始了氣焊的噪音。
裴峴望向那麵牆，欣賞的想法頓時打消，將鋁合金花隨意投進床頭櫃擺得的細長透明玻璃花瓶中，堅硬的銀色花葉刮掉了一簇淡紫的鳶尾。
這樣的情況大概持續了一周半。
魏然發現收尾後期，他人在宿舍裏，裴峴和林稚見到他都懶得理他了。
就這麼討人嫌嗎？魏然納悶，區區九點至十點，他們這麼早睡覺？
林稚睡美容覺，他能理解。裴峴這個S級Alpha，正值精力飽滿之時，睡那麼早幹嘛，難道早睡也納入了宗教教條？
不過這一切值得。
魏然摸了摸書包裏包裝好的禮物，終於做完可以送給池俞了，了結一件重要的人情往來。
今天就能送出去，正好，明天地表巡航係就又開課了，他更沒時間了。
恒星選修課上，魏然低頭編輯飛信發送給池俞。
魏然：池俞，今天有沒有空？我想見你一麵。
編輯完，魏然點擊發送的時候有些猶豫。因為他已經兩周沒有見過池俞了，萬一池俞冷淡拒絕他了，自己的禮物還能送出去嗎？
忘掉腦中的雜念，魏然直接發送，熄掉手機屏，等待回信。
繼續上課。
魏然目視前方，感受到教室內極少數若有若無掃來的目光，他總結出了新的名聲規律。
那就是不關注他的人，在他麵前來回走都是自由的；關注他的人，會持之以恒，悄聲無息的出現在他的餘光範圍。
‘叮咚。’飛信收到回信。
魏然按亮手機，果然是池俞的對話框跳了出來，點開。
池俞：好，我們還在圖書館二樓見麵嗎？
魏然回複道：嗯，就在那兒吧。
池俞：真高興你能約我出來見麵。
看到這句，魏然點擊虛擬鍵的指尖停頓了下。
奇怪，池俞看樣子，還和以前一樣。
他繼續回複，語句關心：好久沒見到你了，你還好嗎？
魏然看著手機尋思。難道是發生了什麼事嗎？
池俞：是的，最近在交接教委會的工作，我已經不在教委會工作了，連調查員都不是了哦。別擔心，是自己辭掉的。
好家夥。魏然扶額，好兄弟倆雙雙失業，就業難問題也會被他們撞見。
魏然回複：我也計劃找新工作了。我失去了三份工作，還有一份休職中，還在尋找新的就業風口。
魏然接道：我在上課，晚上我們見麵聊吧。
魏然發送完畢，重新投入學習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