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次循環——
楚家大院，客廳
“明德，江鴻，你們這三天來安置流民，都有哪些問題？”
“問題都總結完了嗎？文書都寫好了嗎？”
楚千秋安撫好了師師娘子，再一次確認了談笑妄的情報沒有問題。
他便來到了客廳上，處理這三天來耽誤的事情。
楚千秋從上京回到靈湖城，大事件就一件接著一件，短短三天的時間內，整個靈湖城就像是要翻天了一樣。
龍虎商會被衙門調查，李太玄暗中來襲，大夏不良人指揮官暴露真身，一樁接著一樁大事來襲，讓李明德和江鴻兩人分外想要得到一點一手情報。
誰料楚千秋一召喚他們，就是問責工作上的事情，他們兩人的膝蓋不禁有些發軟。
主公真是太可怕了。
這就好像是老板是技術資深人員，同時站在你的背后監督工作，那種精神壓力瞬間就給拉滿了。
他們每天都處在高強度的工作壓力下，小曲也不聽了，花酒也不喝了，每天就知道工作。
楚千秋是想把這兩位干事的手下調教好了，讓他們養成高效率的辦事習慣，將來好為社會做更多的貢獻。
“已經有了，請主公過目。”李明德連忙回答道，看了江鴻一眼，雙方都吐出了一口氣。
幸好熬夜寫好了。
“由于一路上的照顧，流民的情緒相對穩定，也愿意被我們雇用。”
“我們按照原本市面上的價格給一個長工支付一年二兩銀子，重體力活更高一些。”
“結果有不少本地的團伙找上門來了，要跟我們商量，說我們不該先招外地人，而且給價格太高了。”
“太高了？怎么回事？”楚千秋有些皺著眉頭問道。
“現在市面上長工的價格跌得很厲害，昨天甚至跌到了一年一兩銀子的程度。”
“我們給流民開價二兩銀子，不少牙人過來詢問我們是否招工，他們愿意用1兩又800文錢的價格承包了，只是我們不能再宣傳二兩銀子了。”
李明德連忙報告道。
二兩銀子的收入，基本上是長工能夠維持最低生計的底線，是靈州的長工與地主們進行多年博弈的結果，一直維持得比較穩定。
現在跌到了一兩銀子，是一個危險的信號。
“這是怎么回事？”
“為什么他們會覺得二兩銀子太高了。”
“你們給我仔細說說。”
楚千秋雖然在上一次循環里面，聽到小小提到過類似的事情，但他還是不太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
牙人來承包工作，居然還會主動降價，這倒是新鮮。
“主公，江師弟對此更加了解，不如讓江師弟來說。”
李明德看了一眼江鴻，讓出了位置。
“可以。”
你們什么時候關系變好了？
楚千秋點了點頭，他和李明德一樣，都屬于神武朝的貴族出身，哪里談得上了解民間疾苦。
他在記憶中最苦的事情，也不過是修煉武功有點辛苦，僅此而已。
唯有乞丐出身的江鴻，對民間的生活更有體會。
“主公，您可知這天下最窮的人是誰？”
“自然是地里的農夫。”
“主公謬矣，這地里的農夫，可是富裕得很。”江鴻笑了笑說道。
“哦，此話怎講？”
“雖然這種地要交皇糧，要交租子，還要給衙門服雜役，繳納苛捐雜稅。”
“但種地不是一個簡單的活計。”
“一塊地要辛勤伺候一年，但毀掉它卻很簡單。”
“如果地主老財做得太過，一些農夫甚至會毀掉田地，逃之夭夭。”
“那些農夫的家里只要打開地窖，里面總會藏著米，面，酒，銀錢等等，有些甚至還有刀劍皮甲，連吐納心法都有！”
“我們這一路從永州走到靈州，剿滅的山寨，很多就是農夫假扮的。”
“他們平日里耕作，若是遇到了軟柿子的商隊，就會化身土匪，發一筆橫財。”
“你說得不錯，然后呢？”
楚千秋想起前世的某某大械斗，雙方的農夫都是狠角色，他們會修建土樓和碉堡，使用火炮，火攻。
雙方廝殺起來，死傷數百萬人，武德充沛。
農夫絕不是愚蠢的傻瓜，他們有著獨特的狡黠與精明。
他們知道老爺們會武功，也很想學習，只是沒有條件。
“這最根本的原因，就是種地是一件辛苦的活計，伺候一塊田地，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毀掉它卻很簡單。”江鴻侃侃而談，他也算是失地的農夫之子，只能到城里討生活，結果做了乞丐。
“地主也不愿意拋棄穩定的佃戶，把他們逼上絕路。”
“所以靈州的農戶都有積年之糧，家里的地窖里往往藏有吃上一年到兩年的口糧。”
“風州的農夫之所以拋棄田產，是因為大旱太久了。”
江鴻有些沉痛地說道。
現在風州大旱兩年多了，就算農夫們按照過往的經驗，準備接受一年的災荒，也實在熬不過去了。（注：499章）
正常的農夫會準備一年的糧食，謹慎的農夫會準備兩年的糧食。
至于三年的糧食，就超過他們的能力范圍，是積攢不下來。
持續的大旱，最終擊潰了農夫們的積蓄，連再生產的種子都吃光了。
所以整個風州開始走向崩潰。
“靈州這些年遭災較輕，農夫家里還算富裕一些。”
“所以比起地里的農夫來說，長工才是最赤貧的群體。”
“他們有些做一日，拿一日的工錢，并無恒產，呼之則來，揮之則去。”
“許多長工的夢想就是給地主老財打工，然后返回老家購買田產。”
“不怕主公笑話，我做乞丐的時候，就想著賺錢，然后回家買塊地。”
江鴻有些唏噓地說道，他可能做夢也沒有想到，自己會變成六博會的少會主，甚至在機緣巧合下，追隨神威軍的少帥，將有機會成為執掌一方的大人物。
“這有什么呢？”
“我曾經也不過是想要買個莊園，過上一些安逸的生活罷了。”
楚千秋笑著說道，然后示意江鴻繼續。
“主公，所以總和下來長工們最苦，他們對于招工最為敏感，也依附在一些武館，牙人身上，排擠外地的人。”
“不錯，你們做了很多的功課，我很滿意。”楚千秋稱贊了一句，讓兩人感動不已，如果他知道楚千秋等一下循環，就變成掌握這些知識，怕是要悔恨不已吧。
“但師兄又覺得很奇怪，長工們排擠的速度來太快了，像是有什么推手在背后推動一樣。”江鴻說道這里，決定點到為止，把表現的機會讓給師兄，以表達出同門師兄弟的情誼。
經過上一次的合作，兩人已經迅速達成了和解。
俗話說冤家宜解不宜結，在楚千秋的極限壓榨下，他們實在沒有精力搞內斗了，于是化干戈為玉帛。
“那明德，你查到了什么呢？”
“主公，是這樣的。”李明德連忙站了出來。
“我們查到了一些牙人，他們在故意散播流言，說原本靈州的地主們愿意維持二兩銀子的價格雇傭長工。”
“但是風州的流民逃竄過來，為了搶奪工作，愿意接受更低的價格。”
“所以現在市面上的價格是，本地人1兩又500文錢，而風州的流民則是1兩銀子。”
“現在整個靈州的地主們，都是這個價錢。”
“屬下花了不少的工夫，才知道是百香鎮的王家主，在推動這件事情。”
“其他地主認為有利可圖，便唯王家主馬首是瞻，希望一同將長工的價格打下來。”
“一些地主老財們還說了，王家的嫡子，也在跟主公當親衛，大家都是自己人。”李明德小心翼翼地說道。
這件事他們兩個人不好定奪。
原來如此，這王榮玩得還挺順手的啊。
楚千秋這才明白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這王榮一方面跟靈州的長工們說，你們的薪資一定比風州的流民要高，另一方面又說都是風州來的流民搶走了工作，他們愿意承受更低的價格，所以不得不含淚降低薪資。
靈州的長工們接受了慘痛的損失，幾乎跌了四分之一的薪水，自然會把仇恨的矛頭對準風州的流民。
“這老王八蛋，凈給我添亂。”
楚千秋先是罵了一句，但王榮這手段玩得很高明，你不能明面去懲罰他。
就算是放在前世，也是各大國常用的手腕，需要跟他好好聊聊。
談法律不行的就，就跟他談鐵拳。
“你們把王家主都給我叫過來。”
“我要給他立個規矩。”
“讓他知道不是什么錢都能賺。”
“是，主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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