蠢貨！
蠢得叫人給賣了！
方老娘只恨自己二十多年前眼瘸，給老大娶了這么一個媳婦，真是害了孩子。
方劉氏僵硬的擠出一個笑臉，“娘，我真的啥事也沒有，一直在牙行，也沒叫人買去。”她努的解釋著。
她是清白的！
她在牙行就呆了那么一會，人是干干凈凈的，她又不是小姑娘了，還會被人看上。
方老娘沒看她，找了方大伯休息的屋子，在外頭喊，“方大水，你給我出來！”
方老娘正做夢著，聽到方老娘的聲音，從夢里嚇醒了，老太太的聲音不同尋常，像是在發火，老太太發這么大的火，誰惹著老太太了？
方大伯趕以穿了鞋子，往外走，打開門就問，“娘，咋了？誰惹你生氣了？”
方老娘看著方大伯，“你媳婦，被人賣到牙行了，這事知道吧。”
方大伯臉一黑，慢慢點了點頭。
方劉氏被人在半路上捉到賣到牙行，這樣的丑事，他掩蓋還來不及，哪里會到處說，要不是看在孩子的份上，他早就將方劉氏休了！
可是，畢竟一起生活了這么多年，又是養生育女的，如今孩子大了，也要成親了，總不能在這個時候讓他跟方劉氏和離吧。
這不好聽！
對孩子們的親事也不好！
方大伯偷偷的瞧了一眼方老娘的神色，“娘，這事，我本來想回了村子再好好跟她算算賬的。”
方老娘語氣平板，“你心里有數就好，這次回去，也不要打罵她了，你算一算這些年劉氏欠咱們家多少銀子，你算一算，算清楚后讓方劉氏回去將劉家欠咱們的銀子要回來，要不回來，就讓她一直住在劉家。”
“我可告訴你，不許去接！”方老娘下了死命令，“你要是不聽我的，那以后就不要認我這個娘！”
“娘，我一定聽您的話！”方大伯道。
“娘，您聽我啊，”方劉氏急了，要去拉方老娘，被方老娘反手甩開。
方老娘一個眼神都沒給方劉氏，直接回了屋子，眼不見，心不煩。
以前方劉氏是長媳，就算性子有些不好，她也得慢慢調教著，可現在方老娘覺得方劉氏年紀漸長之后，越發愚蠢，還不如年輕時通透，真不知這人是怎么了。
方大伯指著方劉氏，“剛才娘的話你聽到了，你給我回劉家去，去往往日他們欠下的銀子要回來。”
“那么多，我怎么可能要得回來！”方劉氏尖叫。
這二十多年來，劉家從方家挖去的銀子，加起來不下百兩，還不算那些沒有借據的。
“要不回你就別回來了！”方大伯道。
“方大水，你有沒有良心，我替你生……”方劉氏尖叫聲更大了。
方老娘惡狠狠的聲音從屋里傳來，“大水，去找個秀才，將休書給了，給她！”
“娘，您不能休了我！”方劉氏道，“我為公公守孝，我……”
方老娘踹開屋子，氣得眼睛都紅了，“你還有臉說守孝的事，大家伙上門吊喪送的東西哪去了？當初我知道不對，看著孩子們的面上，沒說你，你還有臉提！別以為你干的那些事我不知道，我是看在孩子們的份上，忍了你。現在你翻出來，好，那我們好好說道。”
“大水他爹病死的那天，我在鎮上買菜，大水跟水刀都在田里干活，你弟妹去收豬肉了，你在家是怎么照顧大水他爹的？雖說大水的爹病得厲害，可也能熬個一兩年，那天你娘家過來了，是你跟劉家人害死大水他爹的吧！”方老娘厲聲道。
這事只是方老娘自個的猜測，為什么大水他爹偏偏是那天沒的？
村里有人看到劉家人來了自家，可是方劉氏偏偏說沒有。
后來方老娘問又狠狠問了方劉氏一回，方劉氏跪到她跟前，哭天抹淚的說娘家是來看老爺子的，可是兩手空空，她怕被人說道，所以才不敢說娘家來了人。
方老娘聽了便信了，那時的方劉氏除了接濟一家娘家外，明面上看著還是一個合適的媳婦。
方老娘也沒捏著那事不放。
可這會看方劉氏行事越來越不對，方老娘舊事重提也只是想嚇一嚇方劉氏。
沒想到，方劉氏聽了方老娘的話后，嚇得魂都飛出來了，“娘，我沒有！爹的死跟我沒關系啊！真的，我發誓！”
方老娘哪里肯聽，叫方大伯出去找人寫休書。
方劉氏哭得更厲害了，還在地上打起滾來，“虎子，我是你娘，你不能不管我啊！虎子，你說話啊！快求你奶奶啊！”
方虎道：“娘，那天是怎么回事，你說實話。”方虎清楚，奶奶就是在氣頭上，事情說清楚了，她娘再回娘家，回來再認個錯，他爹肯定是不會休妻的。
方劉氏聲音都在顫抖：“真的？”
“當然，娘，你好好說。”方虎叮囑道。
方劉氏病急亂投醫，真信了方虎的話，便說了：“那日我弟弟上門借銀子，娘，我也是沒有法子了，他哭得那么可憐，還跪下來了，他畢竟是我的親弟弟啊！我身上沒銀子，本想趁著老爺子睡著了，去他的屋里看看有沒有一點銅板的，沒想到，老爺子醒了……”
“我……”方劉氏的聲音越來越小。
方大伯跟方屠戶都盯著她，讓方劉氏很害怕。
“接著說。”方大伯的牙咬得嘎吱作響。
“……我真的只拿了十個銅板，還沒給我弟弟呢，老爺子就掙扎著要起來，不許我給，那盒子里就裝了幾個銅板，真的不鎮錢，沒想到老爺子氣壞了，不知哪來的力氣下了床，結果，他沒走穩，一下子摔了，就這樣沒了……”
方劉氏抽泣著，“……真的不關我的事啊……”
方虎臉色鐵青。
他真沒想到爺爺的死還跟他娘有關，這下，他娘完了。
方大伯氣得沖過來，一腳將方劉氏踹開，“你這個毒婦！”
方老娘過去，啪啪兩個耳朵，“混賬東西，沒想到還真是你！你說呢，大水他爹那天好好的，怎么突然就沒了，原來是你啊！”
“娘，送她見官！”方屠戶的拳頭握得緊緊的，他怕自己一拳打死方劉氏，才忍了下來。
“不能見官啊！不關我的事啊……”方劉氏捂著被方大伯踢中的肚子，慘嚎起來，“那天真是個意外啊。虎子，你不是說我說了實話后，你爹不會休了我嗎？”方劉氏巴巴的看著方虎，想要兒子出來求情。
方虎苦笑。
他怎么求情？
他娘做的事在他爹看來，死一萬次都不夠。
方劉氏被打得鼻青臉腫。
方茹見大家都在氣頭上，方大伯拖著方劉氏就往外走。
方茹看了一眼鬧哄哄的家，小聲對方王氏道，“娘，大伯娘要是成了殺人犯，那大哥還有弟弟他們會被連累嗎？罪人之后可以科舉嗎？”
方王氏臉色一變。
畢竟是隔房的，科舉是可以的，就是名聲不太好看。
可不能送方劉氏去見官。
方王氏趕緊接拉方屠戶，“別吵了，要是方劉氏真了殺人犯，那虎子他們幾個怎么辦？殺人犯的兒子？豹子跟阿牛還沒有說親吧，以后他們有一個殺人犯的人，誰還敢將姑娘嫁過來？以后孫子有一個殺人犯的奶奶，還能科舉不？”
方屠戶停手了。
方大伯的臉色變得極為僵硬。
是啊，方劉氏是壞，可是孩子們是無辜的，為了一個不重要的方劉氏，難道要損了孩子們一輩子嗎？
方大伯心絞疼得厲害。
不收拾方劉氏，他心里這口惡氣真去不了！兩個大兒子，一個沒了蹤影，一個壞了腦子，還叫留在了外地。
要不是方劉氏非要將豹子賣給苗家人，至于出這樣的嗎？
還有他爹！
方大伯真沒想到，方劉氏趁他們不在的時候借給劉家銀子，要是這么算來，那以前他們在地里干活時，方劉氏往劉家拿了多少銀子？！
難怪他們幾個成天的種田，打短工，家里還是過得緊巴巴的。
方老娘指著方劉氏，“將她趕出去，趕出去！”
方劉氏被趕出了屋子。
她也是個臉皮厚的，也不走，就跪在方屠戶鋪子外頭哭，一邊哭一邊求饒，“娘，我知道錯了，您別讓相公休我。”
“娘，我錯了，我不該貪你給弟妹的銀子……”方劉氏胡言亂語，攀扯著方王氏，她知道肯定不會說老爺子因為她跟弟弟才死的。
方家就算是看在孩子的份上，也不會要她去牢里。
秀兒定了親，豹子跟阿牛都沒有成親，就算這兩個孩子沒回來，可畢竟是方家人！
方劉氏想到孩子，有了那么一點底氣。
又覺得，她‘害’老爺子死了，方家人都沒能拿她怎么樣，方老娘也只是嘴上厲害，只要她賴在這，難道，方家人還能心狠弄死她不成？
方劉氏無知自通了耍橫這個法子。
這一聲聲哭喊，將周圍的人都招來了，看著熱鬧，指指點點。
方劉氏鼻青臉腫，慘得很。
大伙都覺得方劉氏太慘了，方劉氏哭道，“相公，我錯了，秀兒是占了玉娘的親事，但是秀兒跟子銘兩個孩子兩情相悅，這事也怪不到我的頭上啊……”
方王氏氣壞了，照她這個樣子出門，外頭的方劉氏只怕要被她打死，方茹趕緊拉住方王氏，“娘，這事讓大伯去解決吧。”
“你沒聽那毒婦說得有多難聽。”方王氏的牙齒都要咬壞了。
方大伯走出鋪子，狠狠的瞪了方劉氏一眼，“毒婦，你等著，我現在就要寫休書！”
“我沒犯七出，你憑什么休我！”方劉氏尖叫，也不罵人了。
方大伯冷哼一聲，“不孝公婆，你剛才在屋里還罵我娘，這會又敗壞弟妹跟玉娘的名聲，這樣的毒婦，留你何用。”
說完，便大步走了。
方虎趕緊追了過去，方大伯看著精神，可那是提著一口氣，方大伯這回程的路上受了累，這會還沒有補回來呢。
方劉氏怔怔的看著方大伯跟方虎走遠，突然爬了起來，往方大伯的方向跑去，比兔子還快。
“你不能休我！我沒有罵娘……”方劉氏的聲音隱隱傳了過來。
有人探頭進來，問，“方屠戶，你那個大嫂是咋回事啊，他們兩口子怎么就休妻了？”
方老娘的目光冷冷的刺過來，“這是我方家的事。”說著，走過來直接將鋪子門關上了。
剛才要是方大伯不出去，方老娘會親自去教訓方劉氏的！
混賬東西，還耍起賴了！
在方大伯跟方老娘在，方劉氏的事自然是不需要方王氏插手的，方茹哄著她，“娘，她現在越鬧得厲害，到時候大家就越厭惡她，您就別管了。她畢竟是堂哥的親娘，時間久了，哪天堂哥他們計較起來，那就里外不是人了。”
方王氏皺眉一想，還真是這么回事，可嘴上卻道，“難道我會怕他們？”
方茹笑著道，“娘，您是不怕，可您要想想大哥啊，難道，您想大哥跟堂哥他們老死不相往來？”
方王氏這才勉強同意。
方茹這才松了口氣。
真是麻煩。
要是現代，這方劉氏怎么折騰都不關她的事，她肯定會讓方劉氏滾得遠遠的，別說流言了，就算是方劉氏死在她門口，她都不帶看一眼的。
可這會是古代，古代姻親的關系是極重要的，比如方屠戶這一大家子人，再加上方大伯，還有族里的一些親戚，別人才不敢欺負。
不說那孤兒寡母，要是一家只剩兩三口人，你跟別人吵架試試？別家哪個不是生好幾個兒子，一堆的幫手，真動起手來，那一家三口保準吃虧！
因為方劉氏這一鬧，大伙午飯都沒來得及吃，菜還在鍋里蒸著呢。
“娘，我餓了。”方成武開始鬧起來了。
方王氏在屋里，聽到聲音，罵了一句，“跟你爹說去。”
方屠戶干笑一聲，“等大哥他回來再吃吧。”
“爹，我餓了。”方成武哭喪著臉。
“不是還有餅嗎，吃一個墊墊肚子，今天可是有肉的。”方屠戶對方成武道。
方虎媳婦則是將院子里有味道的衣裳全部收了起來，也不打算現在洗，飯都沒吃，哪有力氣洗東西。
方虎媳婦真是愁死。
這攤上個什么婆婆啊，竟然還將爺爺給氣死了，方虎媳婦一會發愁休了方劉氏，家里的活全落到她身上，一會又擔心方劉氏歸家，以后將她的孩子賣了……
方虎媳婦嚇得一哆嗦。
這個婆婆干出這樣的事，肯定是回不來了！
半個時辰過去了。
方大伯兩人還沒有回來，連方老娘都餓得受不了了，她出來對方屠道，“開飯吧，好菜夾出一些給你哥他們兩個留著。”
至于方劉氏，都被趕出去了，壓根就不是方家人了。
方屠戶點了頭，剛開飯，方虎就扶著方大伯回來了，方大伯跟去了半條命似的，整個人臉色發白。
“虎子，你爹咋了？”方老娘急問。
“我娘剛才追過來了，又扯著我爹吵了起來，解然后她見我爹非要寫休書，咬了我爹的手一口中。”咬得特別狠，流了很多血，還好附近有醫館，要不然，這血流多了，也是會死人的。
方劉氏咬了人后，嚇壞了，自個跑了。
也不知去了哪。
方老娘一聽，簡直要氣昏了，“這還有沒有王法了！明天，你們就去劉家說理去！”
方虎媳婦欲言又止，劉家就是一副狗皮膏藥，要是被沾上了，可就扔不掉的。
方茹跟方王氏在一邊，倒是沒說什么，方老娘要是去跟劉家吵架，她們肯定也是會去的，也會幫忙。不過，因為劉家是方劉氏的娘家，與方茹跟方王氏關系實在不大，所以啊，就算劉家再怎么纏人，那也是方大伯一家要頭疼的事。
畢竟，兩家分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