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智告訴他，對方讓出這么多糧食，絕對不懷好意，事出反常必有妖，可能解決下屬單位糧食危機，縱然跟上級安排的糧食無關，這也是一個政績，且倍受領導關注的政績。
而另一方面，他得知了軋鋼廠的所作所為，老實說，張為民的批評與自我批評，沒毛病，哪怕是他不想承認，他暗指是對方，可解釋就等于把事情擴大化，就像是某些明星緋聞，你不回應還好，但凡你回應一下，這就人盡皆知了。
無論他是否承認，只要回應了，就會有人真的把目光注視過來，而他的所作所為或許能瞞過工人，但瞞不過對他熟悉的人。
所以張為民這是在將他的軍，對方想做什么？為何心甘情愿讓出這么多糧食？這不符合情理啊，畢竟楊廠長原先是不愿意的，這說明哪怕對于張為民來說弄來那么多糧食也是非常困難的，要是容易，楊廠長不會那個態度。
可如今一改前態，事出反常必有妖，縱然劉副部長小心謹慎，此時也難免有些看不懂了，這是什么情況？
想不通，那就不想了，反正他任務完成了一半了，只要再收集一批糧食，就能跟上級交差了。
除了知道張為民膽大包天外，倒是沒有其他壞消息。
“哼哼，任你耍弄什么陰謀詭計，我要讓你知道，什么叫官大一級壓死人。”
劉副部長可不是好欺負的，被張為民當著一萬人擺了一道，他也不會善罷甘休，只是事有輕重緩急，他抓了籌集糧食才是重中之重，畢竟這事關他未來前程，對付一個小角色還不至于讓他全力以赴。
正是因為今天的一次失誤，劉副部長即將萬劫不復。
說是收集糧食，不就是到處找糧食，東拼西湊嗎？這談何容易？縱然他是冶金部副部長，下面的工廠很多，可這一口一口往外擠糧食，也不是一個輕松的活。
一時之間，許多工廠的伙食標準都開始偷工減料，目的自然是完成這位劉副部長的任務，原本就吃不飽，這下更加吃不飽了。
軋鋼廠拿出去的糧食，起碼有三分之一又流回了冶金部。
這暗戳戳的交易，臟的很，其實這么做風險蠻大的，但誰面對一個一步登天的機會，會無動于衷呢？他只能鋌而走險，一方面在黑市，在各路鄉鎮收集糧食，一方面，軋鋼廠讓出的這批糧食，他要截流一部分。
只要湊集幾萬斤糧食，他就能交差。
可上級知道軋鋼廠讓出的糧食數量，這是有收據的，所以分配時也是如此，你這幾千斤糧食要吃多久，那是有規定的。
要是提前吃完了那你只能自己想辦法了，所以工廠的廠長沒辦法，只能偷工減料，一斤的糧票，只給了三分之二，工人被壓著，不敢鬧事，可積怨久了，能不氣憤？
“民哥，這都半個月了，是時候動手了，我都聯系好兄弟了，只要您一聲令下，咱們五六百弟兄，一定幫幫場子。”
什么叫底氣？這就叫底氣，誰最能惹事？自然是糾察組了，還有人比他們無法無天的了？
當天軋鋼廠發生了一次工人在食堂餓暈的情況，當然這個暈倒的不是別人，正是張為民曾經的小弟。
他一暈倒，車間里他的幾個哥們，帶頭鬧了起來，緊接著糾察組以站在人民群眾一邊，也帶頭鬧了起來。
要說怕，估計這幫工人也就怕工會和糾察組了，如今糾察組抬頭鬧事，很快裹挾了一群人，他們站在辦公大樓，討要一個說法。
很快，三個車間也緊接著停工，隨之而來的是一萬人的罷工，這一下，楊廠長坐不住了，馬上來找張為民，不用問，這事跟張為民脫不了關系，畢竟糾察組的組長是他的人，糾察組都下場了，張為民還跑得了？
而且每個車間都有那么一兩個人起來煽動大家，一句話，讓出糧食沒問題，可憑什么一斤的糧票，只給七兩？
軋鋼廠沒有參與劉副部長的回流計劃，但卻按他那個辦法來的，張為民給的解釋也很簡單，糧食不夠吃，只能拖延時間，他來想辦法搞糧食，而且其他工廠都是這么搞得。
其他工廠這么搞背后的目的，人家自然不會說，給的說法也是跟張為民說的差不多，糧食不夠吃，只能拖延，能拖延幾天算幾天，工廠采購科全力以赴。
大環境就是糧食不足，這是擺在明面上的，大家也心知肚明，所以對于工廠的做法雖然氣憤，仿佛每次吃飯，工廠都克扣了他們三兩糧食票，可礙于領導們的威嚴也無可奈何。
軋鋼廠作為老大哥，自然不難打聽，正如張為民所說其他工廠的確都是如此操作的，既然如此軋鋼廠隨波逐流，也沒什么，就算犯錯也不只是他們軋鋼廠受罰。
再說責任劃分很清楚，張為民是負責后勤采購等事項的，就算受罰，也應該是他，廠里其他領導自然不會跟這位新晉副廠長過不去。
可如今一萬人靜坐，就堵在辦公樓下面，這就不能淡定了，楊廠長只好來找張為民。
張為民給出的回答是別急，讓子彈再飛會。
果然，糾察組繼續鬧事，張為民出面，說明了情況，三言兩語，又舊事重提，曾經讓出糧食，沒覺得有什么，畢竟軋鋼廠從不缺糧，讓了就讓了。
可如今張為民說什么？說自己也沒辦法，他也不想大家餓肚子，可劉副部長一邊讓我們交糧食，一邊又不讓他這位采購科負責人出差搞糧食，他只能效仿其他工廠，克扣大伙糧食，才能拖延糧食的用度，否則大家就不是糧食不夠吃，而是沒的吃了。
這不讓出差，原先提過，之前大伙沒覺得有什么，可如今一聽，敢情是張為民得罪了劉副部長，他這是借機整人呢？言外之意大伙又不是傻子，當然聽的出來。
“張副廠長，為了我們不愿意交出糧食，得罪了劉副部長，人家要我們糧食是為了完成任務，升官發財的，可無論如何，我們也要討個說法，還讓不讓我們活了？大伙說是不是？”
糾察組里幾個早就安排好的緊接著跟著吶喊鬧事，這時候保衛科早就荷槍實彈，嚴陣以待了，可沒有命令，他們也不敢朝同志開槍啊。
一時之間，一萬人推讓，保衛科不敵，直接被沖垮，浩浩蕩蕩，一萬人去找冶金部討個說法。
還有人喊口號，也有人不知從哪里帶來的橫幅，直接就鬧了起來，游街，這是一個既熟悉，又陌生的詞。
“壞了，壞了，這事鬧大了，為民你到底要鬧哪樣？”
別人聽不懂，楊廠長還能聽不懂，他剛剛的發言分明就是在火上澆油，看似是訴苦，是說明自己的無奈，可句句不離無可奈何，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啊，這下徹底點燃了一萬工人。
之前說過，張為民兄弟五六百，分布在四九城其他工廠，其中友誼廠就有不少，如今聽到信也跟著鬧了起來，原本他們就吃不飽，還被克扣，豈能甘心？如今有人帶頭，還聽說軋鋼廠先鬧的，那就更是毫無顧慮了。
在有心人的提前布局帶動下，直接裹挾了幾萬人，沒錯，幾萬人，這可是十幾個廠的人數，而且這個數字正在逐漸增多，越來越多的工廠工人加入其中，徹底把冶金部包圍了。
一時之間，四九城風聲鶴唳，公安大批大批趕往現場維持秩序，阻止？沒有上級領導允許開槍，他們這點人過去就是送菜的，只能維持秩序，讓他大家冷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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